第二十二章:黑夜的舞会(1 / 2)

魔女红瞳罪 魔女雪凌 3459 字 2021-01-17

第二十二章:黑夜的舞会

林中寂静,丝丝缕缕的阳光透过枝杈洒落在土地上,婉转的鸟鸣声不时响彻在幽闭的树冠里,给那孤独的寂寞的森林,倏地平添了些许神秘与梦幻的色彩。虽已至深秋,这小树林依如春日,郁郁葱葱的,似乎秋日的凉风被树木所阻掩,只留下了那一道春天的墨痕。淡淡的薄雾笼罩了森中的一切,祥和而宁静,枝头的嫩叶上滚动着几颗晶莹的水珠,在薄雾中竟像是精灵的一滴滴泪水,闪烁着淡淡的幽绿的光芒。巨大的墨绿色藤蔓缠绕在树上,就如青蛇一般,树木健壮挺拔的枝干向上延伸,伸张出它层层厚密的浅绿色叶,悄地发出‘沙沙’的响声。那叶在微风中摇曳,连成一片绿色的海洋,泛起阵阵微波。如此安详的。

魔女在沉睡着,她紧扣的十指静静置于胸前,与黑裙一同沉浸在无比落寞的狭隘的苍白中,沉沉垂下时,倒像是一具已然坏掉的人偶。银色十字依然在指尖那簇光中摇曳,绯红宝石镶嵌着,仿佛绽放极盛又将迅速谢落的蔷薇,让人足能猜想到,她瞳孔所能拥有的那种颜色——必定是悲哀的、孤独的,又是那么漠然而毫无感情的。那黑色法帽紧紧挨着她娇小的身,或许是魔女将它当做唯一的慰藉而已,在旅途中作为掩饰自己瞳孔的器物,又大概是久而极久的时光中故人留下的痕迹,安慰着、关怀着她,即使真正的曾经的人已经不再了,但作为他的影子,她会永远保存着这种逝去的东西。不知道是为什么,大概只是因为魔女在寻找灵魂罢了。

那魔物早已不知去处,只留下了陌生而又熟悉的人,坐在高处的位置,悄悄望着那如洗的天空,却始终不言不语。这是一个比魔女还更愈娇小几分的女孩,高高扎着的单马尾辫子在她身后摇曳,就像是被墨绿的山峦融入一沽清泉中,然后倏地稀释淡褪后的那道色彩,一霎间仿佛泼墨肆意游窜在斑驳陆离的光辉里,呈现出一道尤为特别的惊鸿。暂且就称这种颜色为墨绿吧,大概是因为黑夜中的人并不会有如此鲜亮的色彩,而她或许也无法明白所谓颜色的一个个分划规整的界定。又毕竟,对爱憎分明的人来说,事物非黑即白,自己既然是黑夜中的人,就绝不可能拥有光明的颜色。

她不知在望着哪里。即使那发丝呈现出这样的鲜亮,在她身上却更显出了肃杀与阴骛的感觉,斜斜的刘海略微遮了遮她的右眼,衬出那双暗绿的瞳,如同在即将坍圮似的昏暗的天穹中、那翻腾着的滚滚阴云,瞳孔中竟还滞留着宇宙一般浩渺的黑色,深沉地飘荡在金色之间,登时敛起一抹寒芒。白色衬衫与西式的黑色外套,长长的裤管被她无精打采地卷起,露出那小腿不到的位置。她娇小的身躯上背着一把巨剑,或许在第一眼看时会显得极不和谐,但当她漫不经心地摆弄着那剑时,却又格外的顺应于她本身,那种能扛起重任般的坚忍、与对细枝末节都不大所谓的自信,在她暗绿的眸瞳中簇生了一道狭隘的热烈的余光,倒显得愈加威严而不羁了。

“你是?”蓦然,苏醒了的魔女开口询道,她晦暗的红瞳就像是即将凋谢的蔷薇花那般,正于此刻望向这绿发的骑士,久而极久的。红眸与绿眸在一霎之间并相映去,眸光交缠、仿佛疯狂的舞曲撞上祷歌的冰凉时,乍地迸裂出来的罅隙的颜色。就像是神大人盛满酒的玻璃杯,脆弱中带着如此张扬的笔触,又倏地坠入那抹孤独的绯色里,竟使毫无感情的魔女都顿然失神。而这时候,那女孩却只是二话不说地把身子倒了个跟头,双腿很是有力地箍住了那树木的粗枝,竟显得很有底气似的,毫不在意自己是否会掀倒在地。

“哈。这个样子,不认识也不奇怪啊。”她喃喃自语着,那双绿眸目不转睛地盯着雪凌看,高高的马尾辫歪倒着恰好触及地面,衬与她此时的姿势和幼童般的身形,显得七扭八歪而格外可笑了。虽然全程都是倒着来看对方的面庞的,但她仍能察觉到那种依旧平静毫无变化的神色,这使她稍微有些焦躁、甚至是狐疑。大概魔女并没有发觉她的身份?又或许是对方早已知道,只是并没有用神情来表达而已。想到这些,她的脸便不自觉地与魔女的脸贴得更近了许,双眸依然紧紧盯着,在不久后竟乍地一愣住了。那耳根突然就有些发红发热,显是在她的面颊上染上了层淡淡的绯红,一时让她抓不准东西南北,然后就从树上狠狠地摔了下去。

“喵喵。”这时候,她听到魔女的低喃,小而极小的,在她的心里,倒像是于水中悄悄沉没的玉。迅速的,她侧身一稳,双脚恰好勾住那道树枝,那手撑住地面像是在做俯卧撑似的,显得毫不费劲。然后她依靠腿的劲力向前翻了个跟头,只身正好稳稳地落在地面上,绿眸又一次盯着雪凌看,仿佛藏匿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魔女的红眸悄悄阖起了,像是在静思似的,等到对方开口言道时,她方才再一次看向那人的眼睛,暗绿色、仿佛一潭寂静的涌动着的深泉,“啊,是的,没错。那我就再自我介绍一下好了,我是阿丽西雅。当然,你也可以叫以前的名字。”

“曾经的你,也是这样的吗?”魔女问询着,她下意识地拉下帽檐,将自己的瞳孔掩藏在昏暗里,显得更加捉摸不透了。听到此话,暂且称自己为阿丽西雅的女孩用手抵了抵额头,有些烦躁地四顾盼着,然后她竟随手起劲提起了那把巨剑,绿眸盯着剑刃处长久长久的,待到那声叹气被她更无所谓似地道出,她才顺手摆弄了下自己的剑,那眼睛若有若无地看向雪凌,在她自嘲般的声音中,乍辗转出了一丝锐利的芒,“怎么可能。只是最近不知为何,恢复了一些魔力而已。不过呢,这只能维持到人类所谓的幼儿期……按现在的情况,也足够了吧!”

“阿丽……阿丽西雅。”雪凌悄声语道,那声音呢喃着仿佛牙牙学语的孩童,微带沙哑中却空灵如一弯明镜,许是能倒映出心灵里唯一纯粹的东西,或许是禁锢灵魂的执念,又大概是人对本身的肯定与追求的虚影,这都呈现在她暗红的瞳孔中,被狭隘的绿色所包揽于一处之罅,然后四散着破碎成了星光璀璨,倏然印刻下一道最深的痕。这时候,阿丽西雅竟迅速将她的手握住了,那绿眸悄悄瞥了魔女一眼,不知涵盖了怎样的情感,在一霎之间归为了破碎的尘,藏在她的话语声中,显得格外无谓且桀骜不拘了,“那么的话,我们就走吧——习惯两个人一起吗?”

“恩。两个人一起……”她的声音低低萦绕,消隐在这黑色的森林里,藏起了瞳孔中忽明忽暗的光。不知过了多久多久,在经过一个林中城镇的稍作休憩后,她们又一次前行,继续了她二人新的旅途。当时正逢午夜,天色渐渐地也黯淡下来,黑色的森林又一次陷入了沉寂。偶尔会有几声诡异的狼嚎回响,使这森林显得更加阴森恐怖,那深幽的树洞凹陷在枯木里,枝杈如同爪牙,摸索着寻找着闯入者的踪迹。大概万物在这时候,都变为了黑夜的奴仆,单纯而固执地向黑夜献上了它臣服的酒与泪,并带来无尽的颤栗与恐惧,以及无边的绝望吧。

夜在咆哮。虽然今夜并不没有风,其中却隐约渗透着丝丝的凉意,那狼嚎如同恐惧的人的惨叫声,此起彼落地沉没在氤氲与雾霭中,泯灭了残月仅剩的光。孤寂的蝉在夜空中断续地鸣叫着,魔女吟诵起她黑色的童谣,不知是不是她在很久以前曾听人唱过这首曲子,那歌声一点儿也没有跑调的意思,柔美中挟着空灵的音韵,朦朦胧胧地潜藏在月光最后的足迹里,在背光之处映下了她娇小的身形,还有那只属于魔女的红瞳、藏起的罪。那更加矮小的女孩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位置,髋立而站的身姿竟显得格外高挑——大概只是错觉,因为她本身所传达出来底蕴的便是如此,傲然而孤独的。

迷途之歌沉浸在茫茫黑夜中,空灵里带着些沙哑。

“流泪的星星将坠入哪里?是浩渺无垠的苍穹。哭泣的魂灵将前去哪儿?是它易碎的最后一梦。你问孤独的旅人该去何处?随着迷途的风、散去的雾霭,沉寂在夜空中的——又是谁黑色的眼睛。依光而行的旅者啊,你是否知道前行的路——”她低声吟诵着,纤细的手指揽起月的余晖,却稍一遗漏似的,使大片月光穿透云霞斑驳,在她的身上洒上了层浅浅极淡的金黄。红眸中已然映入高高的黑色城堡,坐落在森林之中,扭曲的塔与破碎的轮廓,使她险些认为这只是梦境而已。那歌声被压得很低,只有自己和身边那人才能真正地听明清楚,“背光的影子,那是谁的足迹?哈亚撒的旅者啊,你又想去哪儿?在羽渊那边、海崖深处,已没有你的立足之地——为何要寻找、为何要哭泣……”

“总是听到你在唱这些歌啊!这有什么特殊寓意吗?”阿丽西雅自顾自哼着,她待这些对她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东西,倒是抱着毫无所谓的情感,当然,她也清楚的知道对方并不会再回应什么,所以只是抱着调侃的心态而已。当那黑色的城堡完全映入她的眼帘中时,她却只是鄙夷似地朝那处瞥了一眼,像是明白了什么般发出嗤笑一声,然后竟一把抓起雪凌的手,拉着她走到古堡前面。待那大门突然打开,侍从模样的人弯腰向她们行礼后,她却完全无视了那个像人偶一般的侍者,大迈步走进城堡中时,在雪凌耳畔悄语道,竟然还微带着些兴奋,“你知道死灵的舞会吗?这可是难得的一次机会啊。恩……问你也不知道吧。”

“那个……你会跳舞吗?”这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向魔女喃喃问询道,那绿眸中乍地掠过一抹仓皇,但转即便被掩藏她若霜般寒凉的面庞里,显得意外的十分冷静——不,这大概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吧。然后,她听到了应答声,小小的、微弱的。这使她倏地松了口气,与此同时一手随便接过一旁鸟嘴面具者所递的面具,像是拿扇子一样地将它甩来甩去着,倒是根本没意识到这是一场舞会——还是一场属于死灵的宴会。不一会,她拿起那两侧衬有白羽的黑色眼罩形面具,亲手为魔女戴上,透明的白纱遮住了唇的部分,如果没有那不太应景的法帽的遮掩,倒还真的很像一个在寻找心灵的落难的公主,当然,她大概就是那公主的骑士吧。她莫名产生了个念头。

“没想到你竟然会跳舞啊,到底是哪个全能的家伙教给你这些玩意的?”

“啊,无所谓了。其实我啊,不太会跳舞。不过呢——即兴表演我还是可以做到的吧!”说着,阿丽西雅便戴上了那覆盖全脸的如同小丑脸妆般的面具,大概是她并没有什么装饰性的审美趣味,在这时候,反而这种轻便单一的面具才更适合她吧。她主动牵起她的手,她们的身姿在灯光中缠动着,魔女隐蔽在更深的黑暗中,娇小的身形旋转轻盈,步履如同黑猫、只挟琼音淡淡,亦是在最亲近时而刹那变得疏离,陌生而冰冷的,让不曾真正了解她的阿丽西雅蓦然感到仓皇——她这才意识到,她对她的认识其实是那么的渺小,小得连沧海里那最难以寻到的沙子都不如,如同破碎的尘埃,或者是比尘土还更加微小的那种东西。想着,她的脚步变得无序,那手松开了魔女的手,愣在那里一如无用的死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