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元三年,初秋。
往日最是热闹的锦绣殿此时鸦雀无声。
紧闭的朱门被人小心翼翼地推开了缝,一颗脑袋从外探了进来,见四周无人,缝大了些,发出微弱的吱呀声——
穿着素白色宫装的女子深吸一口气,回头对身旁同样装束的女子道:“佩兰,你在这仔细盯着,若有人过来,记得我同你说的。”
佩兰紧张地看向周围,小声道:“小姐小心行事。”
赵苒重重点了个头,侧身进了锦绣殿。
距离毒发还有半个月,倘若今日她还没能找到解药,那便只能等死了。
佩兰看着赵苒纤细的背影,抿了抿唇,内心酸涩。
她家小姐本是陈国镇北侯府二房嫡小姐,上京一等一的贵女。可就在三个月前,靖国皇帝魏昱出征陈国,陈国覆灭,一众贵族沦为阶下囚,官家子弟们皆被拉入了靖国皇宫,为奴为婢。
屋漏偏逢连夜雨,没过多久,她家小姐又被神医诊出身中奇毒,唯一的解药就在这皇宫里。她们在这宫里打听了足足两个月,终于确定了解药所在。
今日便是趁着靖安宫选侍,钻个空子过来找药。
佩兰屏息合上了宫门。
保佑小姐一定要顺顺利利拿到解药。
时间飞速而过,佩兰站在锦绣殿门前惴惴不安。眼看靖安宫选侍的时间就要到了,小姐怎么还没出来?
正是焦急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佩兰随声望去,是往日与她们十分不对付的陈曼香。
“哟,今儿出来这么早,我当以为是能顺利进靖安宫呢,怎么,没选上?”
陈曼香远远的便看到了佩兰,见她在这,故意拉了同僚一起往这走的。
佩兰不自觉往宫门口挪了一步,看向陈曼香,毫不示弱:“关你什么事?”
陈曼香嗤笑,双手环胸,嘲讽意味十足:“你们不会真以为靖安宫会要你们这些陈国余孽吧?”
靖安宫是皇帝常居的宫殿,今日要选的是靖安宫的二等随侍宫女。
皇宫内宫婢按三等区分,一等配蓝衣银牌,二等着青衫,三等则是一身素白,做最下等的活计。
而她和赵苒着的便是这最低等的素白色。
虽说进宫了都是做奴才,可背负着陈国俘虏的名号,却没几个会平等待他们。
“赵苒呢?她不会故意扔你在这,自己去了吧?你们真是主仆情深啊!”
佩兰咬了咬唇,反驳道:“我家小姐才没有!”
陈曼香喜欢看她恼羞成怒的样子,继续出言道:“我可提醒你,这是靖国,你们两个现在都是同级,别看她往日对你好,还不是把你当奴才?”
佩兰瞪着她:“你别胡说八道!”
往日她都可以忍着陈曼香,但唯独不能容忍她说自己小姐坏话。
佩兰内心不忿,上前一步,学着刚才她的模样:“你进宫三年不还是在浣衣局当个下等婢女?又能比我们高贵到哪?”
陈曼香听着这番话顿时恼了。佩兰成功踩到了她的痛处。
她忍不住推了一把佩兰,怒视:“那也比你们这些陈国余孽强百倍!”
佩兰气不过,正想理论,人群里却响起一道呵斥:“谁许你们在宫道上打闹的?!”
原本围着两人的人群散去,一名穿着蓝衣挂着银牌的宫女款款行来。
在场几个都认识,这是锦绣殿的一等掌事姑姑。
她一脸严肃地看着几人,“你们是哪个宫的奴婢?”
陈曼香见佩兰要说话,抢先一步道:“张姑姑,刚刚我们瞧见有人擅自跑进锦绣殿,原想好心提醒,结果就被她同伙给拦住了,说我多管闲事!”
听着这颠倒是非黑白的话,佩兰内心唾骂,“姑姑,她胡说八道!”
陈曼香瞥了她一眼,又加了把火:“姑姑,她们可是陈国的余孽,指不定是见锦绣殿无人,所以想要进去行窃呢!”
“你们说对不对?”
旁边都是跟陈曼香一伙的,自然是点头附和。
佩兰气不打一处来,想要争辩,但只张了嘴,张姑姑就不耐烦地打断了她:“好了!”
佩兰闭嘴。
张姑姑看了一眼挡在锦绣殿宫门正中央的佩兰道:“起开。”
佩兰闻言心中一紧,手不自觉攥着衣角:“姑姑,没人在里面。”
陈曼香一直盯着她,见她这幅紧张的模样,顿时觉得自己可能瞎说对了,于是撞了她一下,“若没人在里面,你紧张什么?现在挡在这,可不就是做贼心虚?!”
佩兰回推,不甘示弱:“陈曼香,你血口喷人!”
陈曼香失重,险些倒地,站稳正想还回去,张姑姑已经满脸不悦:“放肆!”
她板着脸,不去训斥陈曼香,反倒望向佩兰:“这是皇宫!不是你们可以撒泼的地方!”
锦绣殿的宫门被张姑姑推开,‘吱呀’一声,里头萧条映入众人眼底,枯黄枝叶飘落,四周寂寥。锐利的目光瞬间扫向陈曼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