赦免百死(1 / 2)

当大鹏与月牙在飞沙走石的平原上交汇,兵戈之声瞬间盖过了风声和战吼。成群的战车与战象犹如两股巨浪相互冲击,漫天的利剑,长矛,铁杵,箭雨,战斧是炸裂的浪花,遍布战场的铠甲、象披、坐垫与尸体则是被巨浪淘尽的恒河沙。

迦勒底的御主从未参与过这种规模的战争。

无关魔兽与鬼怪。

仅仅是人和人。

惨烈程度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两股交汇的浪潮中,德罗纳稳稳压住俱卢的阵脚,同样,在阿周那与怖军的庇护下,阿逾陀守备军的半月阵容也在一波又一波的冲击下未曾崩溃。

哈奴曼的战旗下,铮铮的弦声如同超度亡魂的序曲,每一声雷霆般的弦响都伴随着黑压压的箭雨,在雨水的滋养中,猩红的花朵遍地盛开,大地很快就变成了一片血色的花海,喷溅的鲜血将乱尘浸透,血雾包着沙尘,尘土也不再飞扬,四面八方变得清澈明亮……

随着视野渐渐开阔,车底王催促着车夫,如同一阵黑色的飓风卷向了他的目标。金色的车轮碾过皮开肉绽的大地,飞溅的血水与污泥溅满了他的王冠,他嘶吼着,像极了一头发狂的醉象。

“奎师那!!!”

“哟……快看看是谁来了。”

美发者从容地将车头对准了来者,阿周那挽弓对准天空,散落的乱箭很快就击溃了童护身边的亲卫,然而童护自己却恰到好处地避开了密集的箭雨。阿周那定了定神,随即瞄准了童护的车轮,然而这一次仍旧是同样的结果——原本箭无虚发的甘狄拔竟未能伤及童护的战车一分一毫。

这绝非简单的失误。

就在阿周那试图弄清怎么回事的时候,童护放出一阵箭雨,而阿周那也以更为密集的箭阵回应。甘狄拔的弓弦发出雷鸣般的弦响,射向四方的魔箭织成一道罗网。那些普通的箭失根本无法压制住天帝之子的锋芒,很快便败下阵来,可是,当阿周那迅速连发几箭,打算一鼓作气解决童护,极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射向童护的箭都被偏移了出去……不论天授的英雄尝试多少种方法,连射,箭雨,误导,乃至是范围攻击,闪电阵,会对童护直接造成伤害的一箭都会莫名其妙地消失。

“呵……还没搞清楚情况吗?今天,将是你们的末日!”

童护再次拉开硬弓,但这一次,他对准的是头戴孔雀翎的御者!阿周那下意识开弓去迎击,身前的御者却调整方向,偏移了他的轨迹……随着血肉模糊的声音,一支利箭正中奎师那的手臂。

“哈……真是……”

真是活该。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啊,下舰的东西。

童护兴奋地举起了弓箭,却咽下了接下来的话。

他绝不会轻易浪费这一百次免死。

就算是为了生死未卜的友人,他也绝不会这么做。

“马达夫,你在干什么?!!!”

“仔细看。帕斯。你还记得这条腰带吗?”

天授的英雄这才注意到童护腰带上的珍珠不知何时少了一颗。

他记得那条镶有一百颗珍珠的腰带……他在天帝城的王祭中见过。

那是童护可以被奎师那赦免的一百条罪行。

那一百条罪行的赦免,随着童护一次又一次的辱骂而全部耗尽,最终,童护死于奎师那的妙见。

当然……那都是他生前的事了。

“现在你的箭是射不中他的。”

奎师那并没有在意血流如注的手臂,只是冷静地解释道:

“因为他还命不该绝,帕斯……在这一百次赦免的机会全部被耗尽之前,他是杀不死的。”

他现在还“罪不当诛”。

而眼前这个童护学聪明了。出于某些原因,他并没有逞一时口舌之快来消耗那一百次赦免……

在赦免百罪的加持下,他无法被击破……

这已经不是武艺能够解决的护盾了。

这是马达夫亲自赐给童护的免死!

“现在知道已经晚了吧!一百次……你能承受得住我一百次攻击吗?!”

童护的面孔在嚣张的狂笑中变得格外狰狞,他有恃无恐地在天帝之子的箭雨中穿行,挽弓搭箭向奎师那发起攻击。直觉告诉他,这家伙正是沙鲁瓦没能回来的原因……

阿周那一边还击,一边攻击童护身边的车底国士兵,而这一举动彻底惹恼了童护,他搭上五支箭,径直朝着白衣射手发起了攻击。

在他连发五箭的瞬间,阿周那忽然停止了防御,他避开要害,张开双臂,雪白的战衣上瞬间血花盛开……

五颗珍珠消失了。

果然如此!

明明身中五箭,神射手的嘴角却勾起一丝笑意。

“帕斯!”

“马达夫,那罗和那罗延本为一体,受伤的人是我,也有用。”

阿周那若无其事地折断了身上的箭支,随即再一次拉开了甘狄拔,将车底国的将士密集的箭雨挡下。童护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许多,但当他看见那个牛倌惨白的面孔,他的神情又得意了起来。

“帕斯,你知道,我不能参与战斗,就算保我不受伤害也不能改变什么。你应该把你的力量留在……”

“我们当年一起战斗的时候,比这糟糕的情况多了去了。我自有分寸。”

紧接着,又有好几支箭先后穿透了神射手的身体。白色的战衣已经变得血红,他冷静地数着珠子的数量,巧妙地避开了每一处要害,但接连不断的负伤,又强忍着肌肉撕裂的疼痛挽弓还击,正在逐渐耗尽他的力气。

八十六……八十五……八十四

同样的伤口又一次被利箭贯穿,鲜艳的红莲在他脚下绽放。阿周那咬着牙,冷静地将甘狄拔再一次拉开,黑压压的箭雨与奔腾的雷霆在车底国的军阵中激起一片哀嚎。

他必须确保在自己体力耗尽后,没人能对马达夫动手。

正这么盘算着,一股腐蚀般的痛楚从手臂上传来……刚刚刺进身体的并非寻常的箭……

童护给他的箭支淬了毒!

麻痹与疲劳很快袭上了他的身体,再次开弓时,他的手指竟已经有些颤抖。

七十八……七十七……

可恶……为什么还剩这么多?

身体已经开始变得沉重了……恍惚中,他已经快要听不清马达夫的呼喊,以及童护嚣张跋扈的狂笑。

“你以为我是冲着奎师那来的吗?你的手已经开始抖了呢,就像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头子一样……”

车底王又在那把硬弓搭上了好几支箭,无数标枪与箭支擦身而过,对他来说却如同叶片和雨点般无足轻重。他的腰带上还有一大半的珍珠,而眼前这个男人已经为他的疏忽与自负付出了代价。如果能在这里杀死阿周那,那么他身后的牛倌就离死不远了……而他童护的威名也将千古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