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头军师……我有件事想问你。如果你仍然当我们是你的盟友……请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我。”
那本是一个值得庆贺的日子……盎伽王击败了楞伽的魔太子因陀罗耆特,婆罗多最大的外患终于得以解除。可是……迦勒底一行人的心情却格外凝重……
特异点并未因此消失。
也就是说……他们需要修正的东西还在。
“狮子岩的术式……到底还有什么秘密?”
向奎师那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迦勒底的御主心中已经多少有了答案。只是……在确认之前,她并不希望默认最坏的结果。盟友的心思自然瞒不过那双睿智的莲花眼。奎师那原本希望找个更加合适的时候向她解释,让他们至少能够在楞伽血战结束后享受短暂的欢庆,却没想到迦勒底的御主竟早已发现了狮子岩的异样,并亲自登门造访。
这位年纪轻轻的人类御主,或许并没有看上去那么不成熟。
“你知道……摩希罗婆那(hiravana)与幽界的渊源吗?”
奎师那邀迦勒底的御主与她身边的女骑士在屋内坐下,那张精致而俊美的面庞一半被暖色的烛火照亮,另一半则隐藏在了无边的夜色中。迦勒底的御主见过他温文尔雅的一面,也见过他难以理解的一面。令她自己也感到意外的是,这一次她并没有感到紧张。
“稍微听说过一些。摩希罗婆那曾将熟睡的罗摩和罗什曼那绑架,带入幽界试图献祭。至于他还会其他什么禁术,我就不知道了……”
“他的传送术可以让他在两界之间来去自如。他拥有把陆地上的人带到地下的能力……反之亦然。”
“什么?所以……他其实打算……?!”
迦勒底的御主有些后怕地冒出了冷汗——早在阿逾陀发现传送法阵的时候,她就意识到摩希罗婆那已经拥有集体传送的能力,如果是逆向的传送术……那事情可就复杂多了。
“可幽界不是将来会由难敌统治吗?牵扯幽界的势力进来,又有什么好处呢?”
“幽界和人界一样充满了纷争。阿修罗一族原本就好斗。难敌的国家只是正好在幽界中十分强大,占据着最上层的空间……而幽界的第六层rasata
开始,空间就已经十分狭小,那里仍有许多未能被收服的,穷凶极恶的阿修罗部族……他们和难敌能够控制的阿修罗战士不同。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吧?”
一旦那些家伙被放出来,婆罗多将陷入另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
迦勒底的御主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我们……真的成功破坏了他的术式吗?”
奎师那冰冷的话语断绝了她最后一丝侥幸,
“这是以生命为代价施展的禁术……这场术式需要的只是摩希罗婆那的生命。祭台上摆放的东西……只能决定传送门开启的位置。”
至此……迦勒底的御主和马修已经大致能推断出这件事的结局……
“你把传送门开到哪去了?”
“难敌将来统治的国家……ata。”
奎师那平静地说出了这个冷酷的答案,随后静默地打量起眼前的女孩。倘若此刻她歇斯底里地谴责自己,亦或是一气之下扬长而去,他都不会感到意外。
然而迦勒底的御主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露出震惊的表情,而是出奇冷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或许,从archer与阿底伽耶的战斗开始,她潜意识里便已经开始为这注定的决裂做好起准备。
在修复人理的战斗中,这并非她第一次不得不对曾经的盟友拔刀相向。圆桌领域的莫德雷德,魔兽战线的牛若丸……她都十分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做。
但过河拆桥……这大概是头一次。
更何况对象是前不久才救过自己的人……
潜入狮子岩的那个夜晚,难敌率领幽界的亲卫前来救援他们,而获救之人却忙着修改传送术式,将难敌养父的国家送入虎口……
道理她是很清楚的。
只有同样强大的阿修罗战士能够挡住那群怪物。
可是……这并不能阻止她像生吃了毒虫一样难受。
“还有一个问题……”
她紧握住马修的手,以确保自己不会当场说出什么过激言论。毕竟,心理准备是一回事……是否能愉快接受是另一回事。
“archer……知道他在做什么吗?”
奎师那浅笑着摇了摇头,“帕斯从不会怀疑我。我说什么他都信了。”
“奎师那……你这个大骗子……”
那场不欢而散的对话,是众人回到阿逾陀之前,迦勒底的御主与奎师那的最后一次交谈。在归途中,她有无数次机会将幽界已经陷入危险的事实告诉难敌,可她却没这么做。
就像在阿逾陀的百姓毒发之前,未曾警告众人的孔雀仙人一样。
和这场权力游戏的每个人一样……入局之人,都必须根据自己的立场做出选择。
她也做出了自己过去自以为绝不会做出的选择。
“那么仙人……这也是必要的牺牲。”
“善敌殿下……幽界……出事了。rasata的部族,不知为何出现在了我们的国家……他们从内部进攻,很快就粉碎了我们的防御……陛下和国师仍在负隅顽抗……我也是拼死才杀出来求援的!”
这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
维系表面和平的遮羞布,在这场不义的审判中被这场游戏中的所有玩家亲手撕碎。俱卢与幽界的王储缓缓从王座上站起身,凌厉的眼睛里满溢着杀意。
“奎师那!!!你捅我们一刀?!”
白皙的皮肤上,狰狞的鳞甲若隐若现,一个狰狞的黑影在他背后成型,他一步一步走向了头戴孔雀翎的雅度王子,身后那个黑影也越发庞大,如同灭世的业火,亦如乳海中扩散的毒液……除了大自在天,无人能阻挡。
孔雀仙人想要难敌收住这份力量时已经太晚……不祥的阴云将金碧辉煌的殿堂映出了猩红的色彩。在王公贵族们惊恐的眼神中,盎伽王与马嘶起身按住了难敌的肩膀,可奎师那又怎么可能放过这个让难敌原形毕露的机会……他直面俱卢的王子,火上浇油地讽刺道:
“既然为了崇高的目标,阿逾陀的百姓应该义不容辞地为大局牺牲,怎么轮到你们幽界就变成我捅刀子了?难道在殿下眼里,人类与阿修罗一族的价值还有所不同?”
“你们在狮子岩,不仅仅是知道了摩希罗婆那的行踪吧?你们故意的……你们不仅仅是知情不报……而是早就对摩希罗婆那的术式动了手脚!那天你们遇险,是难敌亲自率军支援……现在,你们还好意思扯什么人类与阿修罗的价值?难敌要是这种人,还会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你们几个异邦人吗!”
德罗纳之子怒瞪了一眼方才还在殿堂上义正言辞侃侃而谈的爱尔兰骑士,金色的眼睛里有愤恨,也有失望……
直至现在才得知真相的迪卢木多已经羞愧得想要挖个地洞钻进去。骑士王似乎也想起了某些不好的回忆,甚至没对这些指控与谴责做出任何反驳。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迟了……他们的立场也容不得他们假惺惺地说出一堆没用的话。
在并肩作战后,以战士的方式荣誉地结束纷争……在冬木那场七人的战斗中尚且不可能,在此处,更是奢望。
可笑的是,这一次,自己依旧站在了自己最不希望的立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