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对于目标极度专注,心无旁骛,这是神射手不可缺少的品质,却也是致命的弱点。
正是因为在训练中常年养成的习惯,让阿周那总是专注于眼前的目标,从而忽略了叶片背后的大山。
就像罗摩在逐鹿之时失去了悉多……就像,当阿周那命中的宿敌第一次出现在象城的校场,他并没有看见母亲颤抖的眼神,因而将真正的兄长当做了一生的宿敌。当他全神贯注对抗三穴国的敢死队时,他并未看见眼前的胜利背后隐藏着怎样的阴谋,因而失去了激昂……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你怎么回来了?听说罗刹夜袭,我以为你早在哥哥和长姐动身前就已经出发去水坝方向。”
正在安排侍女们收拾碗筷并打算重新布置一下营帐的德罗帕蒂公主透过雪白的帐帘察觉到了弓手修长的身影,虽然白衣射手方才那番言论让她深受打击,但想想那人为何会说出如此伤人的话,她并没有责怪他的打算。
公主平静地走向了营帐的边缘,将帐帘掀开,此时,猛光和束发都不在身边,她也终于能够和这位令她朝思暮想的勇士交谈。她遣散了侍女,想要单独和他谈谈,男子依旧给她一种礼貌且疏远的感觉,他保持距离,郑重地行了个礼,随后不冷不热地说道:
“我是来为方才冒犯的言论向你道歉的。”
“道歉?你刚才说的话并没错。”
公主抬起头,所有的愤怒与沮丧在两人四目相对的一刻仿佛都烟消云散。
“你应该知道,我不想你们任何人将我的安全置于这场战争之上。去吧,去做你该做的事。”
就在德罗帕蒂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白衣射手忽然一把扣住了她左手腕上的镯子,“我知道这件事确实在义务之外。甚至可以说,这是出于私心的选择。”
黑公主想要甩脱他的手,可对方的力气却让她手腕一阵麻木,令她自己也万分意外的是,她竟没有第一时间呼唤守卫,只是深深地凝望着眼前的男子,眼睛里充满了迷茫。
“你……要干什么?!”
“护送你回班遮罗。”
当男子坚定地说出这句话时,德罗帕蒂的眼神果然产生了一丝动摇,她将右手伸向那幅苍白的面具,像是想要看清男子的表情。
“把你的面具取下来……让我知道你不是在骗我。”
“你不会想看到这张脸。”
男子修长的手指覆上了她的手背,然而就在他碰到公主的瞬间,手掌上竟传来了一阵灼烧般的刺痛,
“是不愿意,还是不敢呢?你其实根本就不知道那张面具背后的脸是什么样子,所以无法伪装,不是吗!?欺诈者—摩希罗婆那(hiravana)!”
黑公主迅速抬起右手,一个耳光打飞了男子脸上的面具,果然,在那伪装之下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
“你是怎么知道的?”
欺诈者自然不知道,公主亲眼见过阿周那的真容,而自己连白衣射手的身份都不清楚,根本无法做出毫无破绽的伪装……他手中唯一可利用的信息,仅仅是公主对那位白衣射手非常上心,凭借了这一点,他近乎就成功了……只可惜……
公主比他想象得还要了解那个男人。
“那位英雄很清楚自己的责任是什么。他更不会因为一名女子而停下脚步。不论他有多么在意那位女子……”
德罗帕蒂怒瞪着这位试图玩弄他人感情的欺诈者,如同熊熊燃烧的祭火,摩西罗婆那知道黑公主身上的祝福能够让她远离罗刹一族的威胁,只得举起双手,一脸无赖地说道:
“做的不错……班遮罗的明珠,祭火之女德罗帕蒂。”
黑公主小心翼翼地紧盯着这个神秘莫测的男人,警告地说道:“你也知道我是祭火之女……像你这样的邪魔外道是不可能伤得了我的!卫兵!将这只罗刹抓起来!”
公主一声令下,披甲执锐的护卫就冲进了营帐,将这只罗刹团团包围,而这位善于欺诈的罗刹王子并未感到惊恐,只是戏谑地装出了一副受惊的表情,
“真是令人害怕呢?你们怎么还不动手呀”
“还等什么?!”
黑公主抽出其中一名护卫的佩刀,正要亲自动手,那些“卫兵”竟齐刷刷地将刀刃架在了她的脖子上,随后,两名士兵竟制住了她的行动。
公主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些卫兵——他们确实是人类……并非罗刹变成,否则祭火的加护足以将他们烧死……这又是怎么回事?
似乎是看出了公主的疑惑,欺诈者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
“呵……公主,你没说错,罗刹之身的我确实伤不了你。但人类可以。和赶尸者伽罗不同,我一直相信被驯化的家畜可比死去的尸体好用多了。”
“你对拘萨罗的百姓都做了什么?!!!”
虽然身处劣势,但公主的声音里依旧没有一丝恐惧,她拼命挣扎,想要冲上前去用祭火杀死这只罗刹,可是木柱王并未像对束发那样将她当做一名战士训练,仅仅是两个普通的士兵就足以让她无法动弹。
“没什么……只是把你们用在牲畜身上的那套用在了人身上。没想到……效果不错。”
欺诈者打量着被自己激怒的公主,血红的眼睛里充满了轻蔑之色。
“祭火之女……呵……希望你还有点家畜以外的价值。”
“哨兵长不是说罗刹袭击水坝吗?为什么这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寂静的月夜下,平静的湖水泛着粼粼波光,萨拉尤河两岸,联军士兵严阵以待,不敢有半点松懈,猛光与迦勒底一行人巡逻了一整圈都未能发现罗刹的动向。白衣射手凭借着过人的眼力搜寻着河流边的林地,依旧是一无所获。
“没有埋伏。哨兵的信息可能有误。”
“难道他们的目标不是水坝?”
迪卢木多的直觉告诉他事有蹊跷,可猛光和束发却却摇了摇头,
“不对啊,那位哨兵长从未在信息上出过差错……”
迦勒底的御主和马修都感觉这不会是一次失误那么简单,毕竟,罗刹最擅长的就是夜袭,他们不可能轻易放弃水源……正在思忖着背后的原因时,骑士王忽然走向了两位将领,以确信的语气说道:
“那就是谎报军情了。”
“怎么可能?哨兵长追随我多年,不会做这种知法犯法的事……”
看着两位领袖仍旧在检查水坝周边的情况,骑士王冰冷的话语像是一桶冷水泼在了两人身上。
“是啊,但如果那位哨兵长已经死了,或者受到罗刹的控制谎报军情呢?他们的目标很可能从一开始就不是水坝,而是你们的大本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