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明白了吗?他不是你们的兄长,他是我的罗泰耶!
降临在班遮罗国的骤雨洗刷着战后的血污,身着白衣的射手只身走过破碎的街道,淤泥与血迹浸透了那原本一尘不染的风衣。街道上时不时会传来一些咒骂的声音,还有不少流民对他丢石头,可他就像一个早已失去灵魂的空壳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滚出去,车夫之子!”
“这一切都怨你,你一个低贱之人有什么资格带走公主!”
“你不配拿弓,滚出班遮罗!”
随着一块石头击中他的正脸,面具上出现了一丝裂痕。弓手扶着险些滑落的面具,漆黑的眼睛冷冷地扫了一眼街边的流民,那空洞的眼神令他们打了个寒颤。
他并没有对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动手,只是捂着脸,发出了极其诡异的笑声。
“呵……啊哈哈哈哈哈哈!”
弓手脸上的面具随着裂缝的扩散开始缓缓脱落,雨水与他脸上的血丝顺着面具的裂缝涌出,仿佛在泣血。
为什么会想要发笑呢?
这个扭曲的世界简直就像一个笑话……
你也有今天……
迦尔纳……
迦尔纳!!!
“迦尔纳!!!!!”
阿周那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迦勒底的营地的。奎师那已经等候多时,却还是被阿周那脸上的神态吓到了。迦勒底的御主更是从未见过阿周那如此狼狈的模样。
“archer?刚才难敌他们对你……”
“帕斯,你怎么了?”
那双失去神采的眼睛令奎师那感到格外担忧,当他伸出手,阿周那竟向后退了几步,冷冷地说道:“告诉我,迦尔纳到底是怎么死的。”
虽然奎师那的心情此刻已经沉重到了极点,看着面具上的裂痕,他仿佛也看见了自己和阿周那之间难以修复的裂隙。
迦勒底的御主说得或许没错,依旧活在历史中的自己,或许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了解眼前这个见过未来的阿周那……
“帕斯……你让我怎么告诉你真相?我的话你从没听进去吗?我以为你已经活了更久,会比生前有长进才对!”
看着这位主神的化身如此苦恼的神情,迦勒底的御主不禁感慨着一物降一物……可现在还不是对狗头军师幸灾乐祸的时候,毕竟……archer的状态令她也十分紧张。
“如果连我也无法作为一个顺手的工具使用,名为阿周那的存在也随时会被处理吧?就像天众对迦尔纳所做的一样!”
雨水冲刷着残破的面具,脆弱的伪装随着血与水的冲洗一片一片从他脸上剥落。面具背后的那张脸,诡异的神情不知是在哭泣还是在嘲讽。
“你在害怕,帕斯。”
奎师那走入雨中,乌黑的莲目深深凝视着那双死灰般的眼睛。
“你害怕事情的真相会是另一种。你还没准备好接受这个真相。”
“呵……”
阿周那嘴角勾起了一丝戏谑的笑,雨水沿着他的发丝滑落,掠过他的眼睛,他的脸颊。
“你想说这是父神的意愿吗?”
伴随着阿周那的质问,一道刺眼的电光照亮了他阴沉的面孔,晦暗的天空响起一声惊雷,迦勒底的御主不禁想起了慕尼黑决战时出现的险些吞噬欧洲大陆的雷暴,她正要上去劝架,却被南丁格尔拦了下来。
“如果他发病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不,南丁格尔,这……不是病……不……不用治……”
看着护士姐姐摩拳擦掌的样子,迦勒底的御主似乎更紧张了,基督山伯爵默默点起了一根烟。
“让他们自己解决吧,这也是男人之间的浪漫。”迪卢木多不知为何还能在这种情况下露出一副自己很懂的表情。
“比起这个……难敌说的也并不完全是真话。”
爱德蒙朝着屋外吐出了一圈烟雾,护士正要冲过来掐烟的时候,才发现这一切都是幻象,他手中的烟从一开始就没被点燃。
“将谎言掺杂在真相之中,比凭空编造的故事更容易取信于人。archer知道这其中有谎言,真正令他在意的,是真相的部分。”
基督山伯爵站起身,手中的烟卷也随之消失。
“要解开archer的心结,你必须告诉我们所有真相。这些线索对于我们修复这个特异点也至关重要。”
“你知道……太阳神赐予的金甲是无法被外力剥夺的。就连天帝也无法这么做。”
奎师那深吸了一口气,虽然他的心神也已经乱做一团,但他依旧努力维持着语气中的镇定。
“天众确实试图惩罚迦尔纳,但将金甲剥离的人……是他自己。”
那天,将难敌送回修罗军的营地后,面对愤怒的上师与诸天神,太阳之子坦然地承认了自己所有的罪行。包括他为了保护难敌,忤逆师命,打伤追兵……
“我承认我犯下的一切罪责,我违抗师命,伤害了我方士兵,包括后来试图阻止我的天将。不论导师,父王与诸天神决定如何惩罚,我都会欣然接受。”
“愚痴!你根本就没认清你到底错在何处!”
大营内,婆罗门仙人们恨铁不成钢地斥责着这个被寄予众望的王子,“迦尔纳,是什么蒙蔽了你的双眼?那个怪物迷惑了你的心智吗?明知他是婆罗多的祸星,你却为了那个怪物犯下此等滔天罪行……”
面对长辈们细数的所有“罪行”,迦尔纳都未曾反驳过一句话,但提起难敌的时候,太阳之子一改方才的恭顺,只见他站起身,在所有期待的目光下缓缓合上了双掌。
“唯独在这一点上,我问心无愧。因为难敌根本不是什么婆罗多的祸星。他是甘陀利王后的长子,也是我的家人。且不提那些捕风捉影的预言是否属实,我所认识的难敌,并非你们口中的怪物。”
王座上,般度王的脸色十分苍白,手心渗出的汗水已经浸湿。这并非仅仅是对于迦尔纳大逆不道的言论感到震怒,更多的是恐惧。在场的并不仅仅是俱卢的元老,还有包括因陀罗与苏利耶在内的天众。如果不是苏利耶的存在,这样的言论足以让因陀罗判他死罪。
“你在怀疑仙人的预言?还是说你的私心蒙蔽了你的判断?你想说,难敌出生之时,那些不祥的天象都只是巧合?”
大伯公毗湿摩神色严峻地说道:“如果你是念及骨肉亲情而产生了软弱,尚可得到原谅。但你不能质疑仙人的预言和诸神的判断。目前为止,仙人的预言已经全部应验,我们必须在局势恶化前除掉他,否则一步错,满盘皆输。”
“不……难敌之所以变成今天的模样,并非因为预言正确!”
迦尔纳抬起头,坦率地直视着毗湿摩的眼睛,碧蓝的莲目里闪烁着不可动摇的坚定。
“正是因为所有人一开始都相信了无端的谣言,仅凭对于未知的恐惧,从一位盲眼的父亲与一位慈祥的母亲手里夺走他们孩子的性命,并非正法!如果神权要在一个无辜孩童的死尸上才能重塑,我看到的只有腐朽的结局。”
“苏利耶之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因陀罗虽然已经不再强大如初,却依旧声如雷霆,漆黑的双眼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压抑。
“你的父亲赐予你无上的荣光,相信你能够重塑正法,像太阳一样为婆罗多带来光明,与这天赐的金甲对等的,是同样沉重的责任。而现在你却开始质疑你与生俱来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