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森冷的宝剑，刺向了他的膝盖。

如果接下头顶的血海，便要硬生生地承受两击。肖跃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出了决断，光刃陡直向上---

就在这个时候，耳畔传来了很低很低的声音。

“本命。”

诏言把头埋在他的肩窝，说道：“我是你的本命。”

肖跃，瞳孔骤缩。

阵师有本命物，而他的本命不是一件冷冰冰的宝器，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其与玉琉璃之间有着难以割舍的羁绊，而在海叶宗的时候，他便明明白白地确认了这种关系。

玉琉璃，是诏言的翼灵。

但诏言，却不是玉琉璃。

可是，诏言却忽然说，自已是肖跃的本命。

这一切都是瞬间发生的，肖跃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血色手掌的掌纹都变得清晰无比，看起来像极了一道道恐怖的深渊。

但肖跃感受到的，却是呼唤。

是坦然的、绝对的、心甘情愿的呼唤。互为本命，便是将自己的一切交给对方，而由于本命物的放大效应，他与小姑娘甚至曾在天罚大掌教的天地牢笼中斩出了一道缺口。

如今，诏言给予了同样的呼唤。

这背后也许有着深夜中的百转千回，也许有着肖跃从来都不知道的变化。也许诏言从来都不是那个冷血的圣天，也许她的灵魂深处始终保持着凡尘经历的一切。

无论如何，诏言向肖跃伸出了手。

肖跃，毫不犹豫地拉住了这双手。

半空之中，爆发出了极为明亮的光。

那轮太阳拖着流星般的轨迹，向上飞了出去。它的速度太快，又对空间与规则形成了极度的挤压与扭曲---

那柄剑与那只手不但落了个空，反而还击中了对方。

那片血海中出现了无数道裂纹，光明又像剑般洒落。

气温，变得更高。

凌雪城，开始燃烧。

轰，轰轰，碎屑与砖石落在火海之中，溅起极高的火星。悬在空中的血红手臂寸寸皲裂，数不清的火舌喷薄而出。

陆庆凡，发出一声愤怒而痛苦的嘶吼。

然后，他的脸上出现了一道血痕。

金属与骨头摩擦的声音响起，其的左半边脸顺着切面滑了下来。因为气温太高，切口很热的缘故，血肉的边缘竟是开始卷曲，同时传出极为难闻的焦糊味道。

肖跃背着诏言，掠过半空。

他们，落在了城外的枫树林里。

他的肩膀处传来温热湿滑的感觉，但肖跃却必须先确认没有追兵前来。他望着漫天的火光，看到无数想冲出城的人都被烧成了灰烬。

---他的力量，经由本命联系的放大，变成了近乎灭世的火海。

肖跃对主宰之石的了解仍旧算不上全面，其无法确认，那些虚伪的生命这一次多久能够重生，抑或是火海多久能被规则之力熄灭。

于是，他背着诏言，继续狂奔。而离凌雪城的距离越远，便越安全。

厚厚的落叶在身旁飞起，就像是盘旋的蝶。除了双脚踩碎枯叶的声音外，这里非常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肖跃终于停下。

他低头，看着衣衫前襟上的血迹。

这些血里，有自己的。

但诏言趴在其的肩头，肖跃不用回头去看，也知道她发出本命呼唤后，竟是一直在断断续续地咳血。

他咬了咬牙，把她放了下来。

诏言闭着眼睛，靠坐在树干上。那张无比苍白的脸上，好看的眉毛和浓密的长睫就像是四道触目惊心的线。

诏言的手，无意识地落在身侧。

手掌之下，是红黄相间的秋叶。

秋叶的颜色非常清晰，如同浓墨重彩的画儿。诏言安安静静，更像是画里的人儿。

但肖跃的脸色，却变得同样苍白。

因为，他突然发现，诏言的整只右手，是透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