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偏殿里,肖跃的声音缓缓回荡。而诏言的神情,第一次有了明显的变化。
---她的嘴角,微微抽动。
放在旁人身上这或许算不得什么,但肖跃明白,诏言的情绪正在渐渐超出她的掌控。
轻微的破空声,再次响起。
肖跃的面色更加苍白,唇间不由溢出一声闷哼。他费力地转头,看到指尖上已被削掉了一片薄薄的肉。
十指连心,其痛可知。
可是,诏言并没有就此罢手。她周身的气息越来越暴虐,那些黑色的光线便像刀一样切割着肖跃。
嗤,嗤嗤,嗤嗤嗤。
小片小片的肉簌簌而落,而在被转生泉水重塑过身躯后,肖跃的鲜血多了种晶莹剔透的感觉。只见,血珊瑚似的珠子像断了线般砸在地上,又顺着砖石的缝隙缓缓流淌。
诏言的神情,愈发专注。
肖跃的面容,逐渐扭曲。
“哈,哈哈…”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笑出了声儿。其将视线从白骨森然的右手上离开,用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说道:“诏言,你就真得不想知道,厄生从你的记忆中抹去了什么?”
“你就甘愿按照他的意志坐在冰冷的神座上,进行着一场自己曾经厌恶不已的战争?”
诏言,并没有回答。
她背着手,但并不妨碍刀锋的扬起与落下。其的双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让那张至美的脸显得愈发威严且漠然。
但直觉告诉肖跃,她一定在思考着什么。
对方是身具主宰之石的教皇,肖跃不可能探知其具体的思绪。可她凌迟他,便是因为她不想他说下去---
肖跃说得越多,她想得就越多。
她想得越多,情绪便越不稳定。
一个情绪不稳定的存在不是神,而是人。只要把其从神变成了人,那么所谓的圣战便很难进行下去。
所以,无论诏言如何做,肖跃都继续开口。
“你知不知道,你原来特别喜欢深更半夜来找我。”
他边笑边道:“那个时候你不肯露出真容,却教会了我战斗。”
“后来,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看到你,直到拜入了海叶宗。其实,我一直想问你,玉儿感受到的那些,你会不会感同身受?”
“毕竟,她是你身体里的一个意志。”
“你们之间有没有什么灵魂纽带,让你看到她所看到的?在我抱着她的时候,你有没有在厄生的身旁辗转难眠?”
“……”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肖跃一直忍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
诏言想让他闭嘴,那他就偏不闭嘴。
可是,这么做的代价非常之大。连续切割之下,其的右臂已近乎完全成为白骨。晶莹的血漫延了大半砖石,远远望去就仿佛诡异的地图。肖跃的声音异常嘶哑、神情有些癫狂,看着就像是被血图衬托的祭品。
终于,诏言停手了。
“你不要诽谤前代陛下。”
她说道:“否则,我会让你比现在痛苦百倍。”
“哪里是诽谤。”
肖跃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他吐出一口血沫子,说道:“他抱着你是诽谤他?我看你是脑子不清醒。”
“他把你造出来,无非是因为他想要一个暖床的。他需要你接近我,你才将翼灵派到了我的身边。而你坐上教皇之位,不过是厄生对这个世界最恶毒的嘲弄–--试问,又有什么样的报复,比让曾经的盟友和爱人自相残杀来得更加快意与深刻?”
“……”
诏言的眼眸中,又有风暴渐生。
那里面蕴藏着越来越多的情绪,但都被暴虐的气息逼到了深处。其盯着肖跃,黑色的花瓣如同骤然断翼的蝴蝶---
肖跃的额头,青筋暴起。
肖跃的双眼,满是血丝。
他的左手变成了骨头,然后,如同被罡风刮过的地表,手臂的皮肤和肌肉一条条地脱落。痛苦却肆意的笑声在偏殿内回荡,其中混合着嘲弄、惋惜与疯狂的复杂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