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暖和，整个极北笼罩在真正的春时中。然而人们的心里却仿佛有夏日的烈火在灼烧，变得异常躁动不安---

消息已然传出，圣女准备献祭黑暗之子。

谁能想到，黑暗之子不是什么面目狰狞的家伙，也不是碣方部的少子，而是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小姑娘。但转生石既然做出了选择，那么就一定没有错。

人们欢欣雀跃，奔走相告，认为万年盛世即将开启。

而在献祭大典举行的那天，仿佛天降吉兆一般，阳光竟是格外温暖。所有人走上街头，顾不得欣赏仿若一夜之间尽数开放的鲜花，而是不约而同地朝着一个方向张望---

那，是城门口的方向。

是的，举行典礼的圣殿和离域城门口之间有一条长长的街道，黑暗之子将从城门口被押送进来，顺着长街抵达最终的目的地。之所以这么安排，便是因为按照异教的传统，每名信徒都有权力瞧瞧黑暗之子真正的模样。

肖跃走在长街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那天，寒如梦没有解除他未来圣子的身份，那么其就必须参加献祭仪式。而在砍了她一刀后，他们还是见面。

不过，见与不见，又有何分别？

此刻，明媚的阳光落下，将华服上绣着的金线反射得异常耀眼。然而，肖跃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光芒，他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前方，有一座车辇。

车辇正中，是他的小姑娘。

玉琉璃闭着眼睛，安安静静地跪坐在那里。四根黑色的锁链缚住了她的手腕脚腕，另一端分别系在车辇四角的柱子上。她看起来没有受到任何外伤，但脸色却是苍白得吓人---

但肖跃知道，她还活着。

她是他的本命，那么她的生死便能被感应。但此时此刻，肖跃四周还悬浮着一根根肉眼无法看见的细丝，它们骄横交错，无比强大，就像是一座囚牢般困住了少年。

所以，肖跃什么都做不了。

他机械地向前走去，神色淡漠得也很像是一个死人。

渐渐地，那座洁白的圣殿出现在视野里。它越来越近，仿佛是一座巨大的坟墓。

各式各样的议论声，不住传来。

人们指指点点，或是好奇或是厌憎地看着玉琉璃。除此之外，肖跃便占据了绝大部分的议论：他是未来的圣子，但却和黑暗之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圣女没有直接杀了他，这家伙应该感恩戴德，跪行至圣殿之前叩首谢罪。

诸如此类的话，不绝于耳。

而且，离域的民风剽悍，若不是有大量侍卫维持秩序，恐怕真得会有人朝肖跃和玉琉璃扔些鸡蛋烂菜之类的秽物。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们终于抵达圣殿时，肖跃被带到了最尊贵的座位上。

那是属于圣子的位置，寒如梦就在他的身旁。

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下方的一切。白云祭司、赤云将军、源木道人…异教的十二名主将齐齐到场。在他们身后，是离域的贵族和青年才俊们---一道道目光落在了肖跃身上，里面满是憎恶和鄙夷的味道：你是黑暗之子的夫君，怎么还赖在圣子的位置上？我要是你，早就自刎谢罪了！

肖跃并不关心这些人的想法。

他看着玉琉璃，看着四名极为尊崇的大祭司将黑色的锁链解了下来。不知何时，圣殿的广场上已竖起了高大的祭台。祭司们将铁链绑到了祭台正中的石柱上，玉琉璃小小的身子随即被高高悬起，远远望去就像是风中轻摆的一片树叶---

那么脆弱，那么无助。

肖跃攥紧了拳头，他还是什么都没做。

这与胆怯无关，却与勇气有关---因为，其清楚地知道，要在强者环伺的情况下救出玉琉璃，自己只有一次机会。而在很多时候，忍耐，同样是一种勇气。

他等待的机会，绝不是现在。

便在这时，耳畔响起了寒如梦衣衫摩擦的窸簌声。后者站了起来，说了几句祭司用的祝词。紧接着，一声高过一声的欢呼蓦然响起。很快地，场间的气氛变得非常狂热，即便是最温和亲善的老者，似乎也浑然忘记了他们马上要杀死一个病入膏肓的小姑娘，以此来换取所谓的万世繁荣---

“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