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皇的眼眸中倒映着星辉，神情有了变化。他看起来有些激动，也有着胜利的喜悦。其上前一步，用微微扬起的声音对醉翁说道：“寒山老人，您输了。”

“缘灭转生大阵，核心在于让阵枢形成无法忘记的缘分与羁绊。他这一生之中，最难忘的就是玉琉璃和陆庆凡这两个白痴。他们都是我的安排，对容器的影响不可磨灭。试问，在爱与恨这两种最极端的感情面前，您所谓的师恩与大义，又算得了什么呢？”

“首先，肖跃不是容器，或者说，他不是一个纯粹的容器。”

醉翁脸色微白，眼角的皱纹愈发深刻，但他的声音很平静，就如同极寒天气下冰冻的海叶河水：“既然生而为人，那么总有自己的意愿。你就算是夺走了他的一切，但又如何能消弭他的意愿？”

“毕竟，你不要忘了，他究竟是谁。”

教皇轻笑一声，还想再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个时候，其神色一变。

此刻，他的眼眸中依旧倒映着星辉，看起来仿佛与先前一般无二。但如果仔细去看，就能发现那些星辉不再移动。而在教皇的面前，溢散的光点静止在了空中。如被星雨笼罩的肖跃，则是缓缓抬起了右手。

不甘心嘛？

当然，不甘心。

他曾经经历了那么多，他心中不可磨灭的恩怨情仇，又怎能统统成为催熟容器的给养？或许这其中有很多都是强者精心的安排，但对肖跃而言，它们依旧是无比真实的存在。

少年，不愿失去这一切。

他不甘心，他想活，他想睁开眼睛，去看一看阵法打破后的世界。肖跃浑身剧烈地颤抖着，在与束缚自身的阵法不断搏斗。他非常得痛苦，本就破碎的脏腑中溢出了更多的鲜血。那些血顺着五官流出，从毛孔中溢出，让其看起来就像是真正的血人---

如此意志，天可见怜。

不，不完全是天可见怜。或许是因为某种奇迹突然发生，抑或是由于另外的力量开始觉醒，肖跃终于抬起了手臂。只见，那上面的血肉簌簌而落，露出了洁白阴森的骨头，但他的手不知何时已握住了刀柄，黝黑的刀尖正好对准了教皇的心脏---

就算是如此，又如何能斩出一刀？

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肖跃知晓。在与陆庆凡的生死之战中，他曾经用过类似的手段。那个时候，重伤的他看到了很多金色的光点，也看到了众生的力量。

可是，陆庆凡不是教皇，如今的小城也不是不久前的邕宁。

在圣天无与伦比的意志下，人们早已恐惧得不敢抬起头来。试问，肖跃又哪里能再次汇聚众生之力？

但曾经醒来的东西，终究会留下痕迹。

是的，反抗圣天、渴望自由的意愿就在那里，也许它很微小，但星星之火，终有燎原的那一天。肖跃举着刀，将毕生的力量运转到了极致，于是，在黝黑冷峻的刀锋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光亮。

紧接着，他斩出了一刀。

带着众生之愿的一刀。

一道明亮的线划过了空中，顺着刀势的轨迹向教皇落下。后者的面色再次一变，可却不闪不避。

不闪不避，当然是因为没有这个必要。

是啊，就算是肖跃汇聚了一些敢于反抗教皇的意志又怎么样？与伟大的圣天相比，前者终究太过渺小。而在教皇衣袖轻摆时，那道明亮的线便黯淡下来。无数细小的裂痕随即出现，甚至伴随着异常悲戚的碎裂之声。

“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他是谁，但不管他是谁，今天也一定是要死的。”

渐起的风中，教皇冷漠的声音无比清晰地响起。这是肖跃能够使出的最后一刀，但当这一刀也失败的时候，他又能怎么做呢？

少年，曾经说过一句话。

“他杀了玉儿，是我的敌人。如果我真能帮得到您，那么就请您把我所有的力量拿去一用吧。”

这里的他是教皇，这里的您是醉翁。

肖跃抬起头来，满是鲜血的眼睛已然什么都看不见。但他的声音比教皇还要冷漠，因此也显得更加清晰。

“太古焚天诀，我给您。”

“请您，现在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