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庆凡走在凌雪城的一条小巷子里。

与壮阔的雄城不同，这条巷子很是别致。而附近的几条巷子皆是如此，虽然烟火的气息或多或少地冲淡了这种感觉。

各式各样的店铺，鳞次栉比。

这里是凌雪城有名的小吃街，天南海北的吃食总能被找到。他当劳工的时候，曾经远远地看过一眼。何况，小吃街再往城郊去，就是那个瘦弱女人做着皮肉生意的地方。

此刻，陆庆凡的衣着既不神圣，也不破败。

他穿的像个寻常修士，压得很低的帽檐遮住了无比英俊的容颜。没有人会过多注意这名年轻人，因为其看起来很像是观光的游客。

孤身一人的陆庆凡，缓步走着。

包括最亲近的随侍，重回凌雪城这件事其没有告诉任何人。陆庆凡清楚地知道目的地在哪里，而延着这条路再走片刻，就是一家很出名的抄手店。

老板娘做得红油抄手，远近闻名。

然而让食客们异常失望的是，店铺今天没有开门。说起来或许奇怪，但老板娘把不大的门脸变成了临时的学堂，十来个孩子聚在一处，正在听一位年轻先生讲课。

那位先生，也穿着寻常的衣裳。

淡淡的天光自窗外洒落，把先生清俊的五官衬得柔和温暖。他看起来有些拘谨，显然未曾完全适应老师这个新的身份。但其的课讲得却是不差，许多晦涩的故事被变得简单易懂。孩子们更是听得津津有味，小脸上洋溢着满足与幸福的笑容。

“愚公移山，精卫填海，这些故事虽然是传说，听起来也有些夸张，但其中的道理却是不假。”

年轻先生很是认真地说道：“写故事的人想要告诉我们，只要自己肯努力，并且坚持下去，那么总会有办法达成心中的梦想。”

“可是，那天传道的神官儿老爷不是这样说的。”

便在这时，一名眼睛大大的男孩儿突然插话：“他给过俺娘一本册子，说啥子圣天大老爷啥都能决定。还说只要俺娘心诚，不用努力也能高兴。”

“是嘛？”

年轻先生笑了起来，想起了肖跃和陆庆凡在三合楼中的冲突。他走上前去，揉了揉小男孩的脑袋，十分温和地说道：“那么小虎子你爹的木工做得很好，是圣天大老爷决定的嘛？”

“而且你最近新认识了一百多个字，这是圣天大老爷决定的呢，还是你自己学来的呢？”

被唤作小虎子的小男孩想了想，随即咧嘴一笑，拍手说道：“先生，字儿是你教的，可是是我自己学会的，圣天大老爷可没帮我！”

“既然明白了这个道理，那你以后可不能光指着老天，自己不肯努力喽。”

年轻先生拍了拍小虎子的肩膀，笑容中多出了鼓励的意味。是的，他就是司马南复。那日，司马南复对肖跃说，自己让一名惫懒的乞丐成为了自食其力的木工。而受后者所托，其真得来给附近的小孩上课。这些小孩都曾在城中乞讨，抄手店善良的老板娘经常会给他们留些吃食。

“一派胡言。”

蓦地，一个非常冰冷的声音传来。

司马南复回头，神情登时一僵。门外的年轻人已摘了帷帽，露出那张完美的脸。

陆庆凡，不知站了多久。

以其如今的境界，在敛没气息后，竟是连司马南复都未曾察觉分毫。而还不待后者说些什么，陆庆凡的视线已扫过了场间。

“圣天是万物之源，也是我们最终的救赎。”

他看着小虎子，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同样漠然到了极点：“圣天恩准了你的存在，他光辉的意志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你。可你却否定了圣天的帮助---这种行为，便是无信与亵渎。”

小虎子，显然听不懂这些话。

他只是怔怔地瞧着这个光明的大哥哥，小脸儿上混合着恐惧与不解。之所以光明，是因为陆庆凡真得越来越明亮。某种神圣凛然的气息环绕着他，让其变得如同神国中的圣像

但是，司马南复懂了。

其神情大变，长剑已然在手。然而还不等有任何动作，一道炽烈的光线突然降落！

那道光线，落在了小虎子的身上。

只听噗的一声---

生龙活虎的小男孩，成为了一道轻烟。

前一刻还满是欢声笑语的课堂突然安静得仿佛修罗地狱。

孩子们楞楞地看着小虎子消失的地方，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司马南复长剑在手，挡在了所有人身前---

“只要是无信者，就都该死。”

陆庆凡面无表情地说道：“孩童又如何？心中既然有了邪恶的种子，那便没有活在世上的道理。”

说着，他看向了司马南复的身后。

听着这些话，孩子们终于确认小虎子是真得不在了。然而场间竟是无人敢哭，他们只是呆呆地看着前方，不明白这个长得很好看的大哥哥为什么要杀死相依为命的小虎子。

“你不能杀死他们。”

司马南复不知道陆庆凡为何突然出现，但是他执剑的手却很稳，就像是其此刻的眼神一般坚定。陆庆凡抿了抿嘴唇，微嘲说道：“我会先杀死你，然后再杀死他们。”

“你教的那些东西，就是对圣天的亵渎。这些孩子听了你的课，便是因你而死。”

话音未落时，炽烈的光线已在指间燃起---

司马南复的神情变得无比凝重，不远处忽有雷声大作。紧接着，紫色的雷光在剑身上蓦然腾起，如蛟龙出海般轰向陆庆凡！

只听嘭的一声---

这间小小的店铺承受不住，竟是瞬间垮塌。气浪四溅、烟尘大作时，司马南复袖袍一挥，分出数道真元形成防护，将那十几个吓得近乎失神的孩子罩在了里面。

然而他的剑却不能再向前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