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祭司的声音不大,却无比清晰地在每个人耳畔响起。黑暗之子,是的,她确实提到了这个古老的警示。看台之上,人们皆是怔住,不明白这究竟是什么意思。肖跃握着刀,肩膀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他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碣方部的少子,你身具古老的黑火之力。”
白云祭司淡淡重复,美丽冰冷的眼眸中露出一纵即逝的狂热。肖跃眉头皱起,近乎下意识地说道:“黑火是真神的赐予,难道就因为这个,你就说我是黑暗之子?据我所知,这个世界上能施展黑火的,可不止我一人。”
“我当然还有其他原因。”
白云祭司非常平静地答道:“按照真神的谕示,如果我们能在天启之年找出黑暗之子,并且把他的灵魂献祭,那么我族必将获得万世繁荣。碣方部的少子,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嘛?”
肖跃当然不知道,所以他没有回答。
白云祭司继续说道:“黑火确实是真神的赐予,但接受神恩的人却不再忠诚。神在谕示中曾经说过,当背叛他的黑暗之子出现时,必将伴随着鲜血与杀戮。”
“而你,恰恰符合了全部条件。”
“开什么玩笑。”
肖跃的眉梢越挑越高,声音中已染上了一抹讽刺:“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杀人了?如果你说的是泽望右手被砍这件事,那么我只能说是那家伙咎由自取。”
“我所指的鲜血与杀戮,与今天所发生的一切无关。”
“你,是杀死乌都队长的凶手。”
此言一出,安静登时加深了几分。
在座的很多人都认识乌都,知道其是白云祭司麾下的一名后起之秀。然而直到现在,此人的死讯才被公开宣布。肖跃听着这个名字,过了一会儿才把它和那名巡查队长联系起来。实在是,像这种不能称为对手的对手,根本没有记住的必要。
“乌都确实是我杀的,可是他该死。”
肖跃声音一沉,道:“护送我们的镖队遇袭,那家伙身为巡查队长,不但不出手帮忙,甚至还想抢我的东西。像这种阴毒无耻的小人,难道不该死嘛?”
“如果乌都确实像你所说的那样,那么他必须得到应有的惩罚。可是,在我看来,阴毒无耻的人是你。”
“你什么意思?”
肖跃话音未落时,白云祭司忽然轻轻拍了拍双手。便在下一刻,两名执事押着一名中年男子走了过来。那人很黑很瘦,脸颊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他穿着囚服,裸露在外的肌肤上看不到任何伤口,但不知为何,其望向白云祭司的眼神中尽是恐惧。
肖跃,认识这个人。
当初,正是他护送着镖队前往离域,也是他把自己引荐给了将军府的管事。可是,哲合台为什么会落在白云祭司手中?蓦地,肖跃想到了某种可能性,心中登时腾起不祥的感觉---
哲合台,叛了。
这个在荒原上对圣女忠心耿耿的家伙,在很短的时间内放弃了曾经的立场。也许,他是被白云祭司找到了什么把柄;更有可能的是,其纯粹承受不住血狱里的酷刑。而不管是什么原因,正在发生的一切皆指向了同样的事实:那就是白云祭司蓄谋已久,希望把黑暗之子的名号彻底加在自己身上。
果不其然,哲合台编了一个故事。
其跪伏在地上,颤抖说道:“这个人谎称是碣方部的少子,骗取了罪民的信任。而他真正的目的,是抢劫罪民押送的宝物。在其阴谋败露的时候,恰好遇到了路过的乌都队长。此人的战力极强,我们俩人都不是对手。而他在杀死乌都队长后,便逼迫罪民帮其参加圣女武侍的选拔。罪…罪民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带他去见了赤云将军。幸好祭司大人想办法除去他在罪民身上种下的剧毒,罪民这才敢说出事情的真相。”
“……”
这似乎,不是一个圆满的故事。
但圆满不圆满不是首要问题,而是其成功地在人们心中种下了怀疑的种子。这名叫做碣罗的少年似乎当真符合黑暗之子的全部条件---他具备黑火之力,在天启之年出现,其心性又这般狠辣歹毒,出手便能要了乌都和整个巡查队的命。
肖跃低头看着哲合台,神情已无比寒冷。
他掉进了一个局里,这一局不知为何针对着自己,但受益人显然是白云祭司。其到异教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明白这里的居民非常重视所谓的神谕。如果白云祭司先于圣女找出黑暗之子,那么她的声望将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最关键的是,事情闹到了这个程度,圣女为何还不现身?
“你故事编得不错。”
下一刻,肖跃面无表情地说道:“但是,这里面有个很大的漏洞。”
“我要是真那么心狠手辣,为何还要留你活命?你把我引荐给了赤云将军,那么我完全可以找机会杀了你。我甫一施展黑火,你便在这儿信口开河。你们不觉得,这也太巧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