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琉璃从未见过陆庆凡，但在她破境失败之前，很多人认为两人是天作之合。

一个，是天赋极高的术师。另一个，是盛名远播的神子。当然，总有些忿忿不平者觉得玉琉璃的长相太过平凡，配不上他们心目中崇高至极的陆殿下。但是明眼人都清楚，这种联姻向来和容貌没有太大关系---玉琉璃嫁往天门，便加深了圣天教对一贯自由的北疆的控制。况且他们皆是天赋过人，万一其后代能够突破术师和武道间的屏障，成为像教皇那般的巅峰存在呢？

而当玉琉璃修为尽丧，又不顾一切地发起生死之战时，这些打算便尽数破碎。

此刻，随着这个小姑娘突然要向陆庆凡“请教”，诸人很自然地想起了半年后的生死之约。他们极为吃惊，心道玉大小姐莫不是疯了，要在这里和陆庆凡进行决斗？

后者，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玉大小姐，请问你是想提前开始生死之战嘛？”

肖跃骂得再难听，陆庆凡依然平静到近乎漠然。他看着玉琉璃，用某种居高临下也轻蔑怜悯的口吻说道：“在本殿看来，你这样做和送死无异。但是如果你执意如此，本殿自当下场与你一战。”

“我不想送死，而且我也不认为自己会把命输给你。”

玉琉璃说道：“但是，今天的挑战和那场生死之约没有关系。”

闻言，陆庆凡眉梢微挑，英俊至极的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惊讶。

小姑娘盯着他的眼睛，声音依旧清脆，但其中很是多了些冷冽的意味：“陆道友方才说，自己很强，强到海叶宗第七脉无论出何种考题，自己都会毫无意外地成为醉翁前辈的第三名弟子。”

陆庆凡点了点头，神色更加平静---在他看来，事实就是事实，既然实力差距这般悬殊，那么考试便毫无进行的必要。而北疆的人反应这么大，无非是可笑的自尊心在作祟。

“但是，姓陆的，你错了。”

玉琉璃似乎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她十分清楚地说道：“你或许天赋过人，或许命途平坦，然而，每个人都有其特殊之处。在我看来，你不是没有短板，只不过是未曾发现。”

此言一出，人们纷纷倒吸口气，不少人的表情变得相当精彩。

一个毕生难以修行的废物，以这般平静自信的态度去指摘天门神子的过失，这件事本就极为惊人。而在诸人心神略略平复之时，其余的神官随侍同样按捺不住怒火，正要对玉琉璃开口斥责---

陆庆凡反而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他看着玉琉璃，神情依旧平静。但那双完美的眼睛里却泛起了淡淡的波澜---在很久以前，他便能将情绪控制得异常完美。即便有多么看不起这些如蝼蚁般庸庸碌碌的众生，自己在和他们打交道时依然能够始终保持温和礼貌的笑容。

然而，玉琉璃的这番话，也太好笑了。

她难道真得认为，凭借那个叫肖跃的少年和对方背后若有若无的诏言掌教，便可对自己指手画脚？弱者的想法，竟能够天真愚蠢至此。

陆庆凡明亮的眼眸中现出愈发浓郁的不屑与轻蔑。

但他的仪态仍旧完美，仿佛天门圣堂里那些静默的贤者雕像。其身体微微前倾，似是对玉琉璃的想法带有足够的尊重。与此同时，那微哑动听的声音缓缓溢出，于场间缭绕不散：“玉大小姐，你倒是第一个对本殿这么说的人。”

“不知在玉大小姐看来，本殿的短板究竟在何处呢？”

玉琉璃想了一会儿，澄澈的双眸微微眯起。

她说道：“你的短板在何处我不知道，就算我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

“但是，有一点我可以确定，那就是你的棋艺，一定没我高。”

玉琉璃的声音不大，却在每个人耳畔清晰地响起。听完这几句话后，人们本就精彩的神色登时更加精彩起来---因为，当大家摒住呼吸，纷纷猜测这个小姑娘有何惊天言论时，她的答案居然是下棋。

开什么玩笑，陆庆凡既然饱读诗书，又怎么会不精于棋道？！相传，明谕掌教闲暇之时，最是喜欢和这位弟子对弈。而即便谋略惊人如掌教大人，也不得不承认陆庆凡渐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在棋道上的造诣已接近自己。

而玉大小姐生在玉家，虽然接受的是极良好的教育，又怎么可能胜过面前的神子？

下一刻，数道严肃冷厉的声音响起，那几名神官再次上前，纷纷开口斥责---

“小姑娘家家休得妄言，凭你那点儿微末的本事，如何能与殿下相提并论！”

“玉大小姐，你还不立刻向殿下道歉---殿下仁善，你年纪又小，想来殿下一定会宽恕你的一时失言……”

“不错，身为名门之后，却口出妄言，实在有辱玉家之风。如果玉大小姐肯道歉，想来殿下断然不会记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