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琉璃在破境失败之前,是凌雪城万众瞩目的天才。然而除了术师的天分外,肖跃如今才知道她究竟有多么厉害。下棋之时,这个小姑娘以难以想象的精妙计算胜过了陆庆凡,而她的记忆力同样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肖跃一度认为,过目不忘不过是人们夸大或者杜撰出来的本领。
他哪里想到它不但真得存在,而且就在自己身边?可是,让玉琉璃代替自己接受挑战,终究是件不可能的事。先不说二师兄会不会允许,任何修行法门都需要耗费真元---炼毒之时,毒师是以真元操控各式原材料的融合或者分离,玉琉璃曾经是术师,但不是武者,她的身体即便未曾受损,也没有足够的真元来应付挑战。
但肖跃终究是有些惋惜的。
他看着玉琉璃,就像是看着一座巨大的宝藏。他在这座宝藏外围徘徊,却没有任何办法拿走里面的一分钱。这个比喻或许俗了些,但差不多就是肖跃此时心情的真实写照:他根本看不进去多少,小姑娘却兴致勃勃地翻着一本又一本的珍稀古籍,并且把它们一字不差得记在脑海之中。
两个时辰后,肖跃和玉琉璃离开了藏书阁。
二师兄并没有规定具体的时间,之所以要离开,完全是因为该吃午饭。甫一回到院子里,肖跃有些不适应外界刺眼的天光。他揉了揉眼睛,向远处望去,发现唐小琪仍旧在练剑。
说是三个时辰,还真得是三个时辰。
这个小姑娘浑身湿透,拄着剑站在河水中一处较浅的地方,显然已狼狈疲劳到了极点。然而二师兄依然没有让她休息的意思,前者背着手站在河滩上,不时出言指点批评,平静的声音顺着河风遥遥传了过来。
肖跃摇了摇头,心道在二师兄手下果然没有好日子过……
便在这时,他注意到了些别的。
在东北方一处更远的河滩上,多出了很多片阴影。但肖跃同样知晓,它们其实是一块块巨大的石砖。因为距离有些远,黑色的石砖看起来很像是某种怪异的剪影,很有些阴冷肃杀的感觉。
先前,陆庆凡说要在海叶宗附近新起一座行宫。
于是,天门便真得派人过来,为他搭建了一座宫殿。离得这般远,肖跃听不到修建的动静,但依稀可以看到劳工如蝼蚁般忙碌的身影。几名神官扮演着监工的角色,红色的神袍像是黑影上涌出的鲜血,异常清晰刺目。
“他可真能折腾。”
河风之中,玉琉璃眯了眯眼睛,微讽说道。肖跃则是耸耸肩膀,满不在乎地离开。他和玉琉璃走进了厨房,不多时,袅袅青烟升起,饭菜的香味传了出来。
这缕青烟,隔着很远都能看到。
陆庆凡站在那片怪石嶙峋的河滩上,完美的面庞淡漠一如从前。但输给肖跃是他人生中重大挫败,其又哪里可能完全没有任何情绪?
神子的眼眸深处,有一丝微光闪现。
这缕光芒异常寒冷,但也映照着某种名为愤怒的情绪。
“殿下,像这等嘈杂腌臜之所,您又何必亲自前来呢?行宫修建一事,交给属下去做就好。”
一名红袍神官上前,对陆庆凡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考取海叶宗失败后,天门中便多了很多对陆庆凡的议论,尤其是明谕掌教的大弟子和二弟子,他们被自己这位惊才绝艳的小师弟压了许多年,如今看到其完美的人生中忽然多了一道巨大的破绽,嘲讽的情绪自然要远远超出任何同情之意。
即便如此,陆庆凡在天门多年,以对圣天的虔诚信仰和对无信者的严酷惩罚而著称,当然少不了某些忠诚的追随者。
那名神官看着高高在上的他,仿佛看到了教典中的无限真义和无信者殷红粘稠的鲜血。而陆庆凡望着第七脉的那道青烟,如同看到了被圣术烧掠过的焦土和一排排被割下的头颅。
他的声音在河风中缓缓响起,没有被吹散,而是显得异常清晰。
“我会杀死肖跃和那个玉琉璃。”
陆庆凡背起双手,淡淡说道:“即便没有这场挑战,我也会杀死他们。能画出那样的画,就是无信,就是对圣天的亵渎。”
“还有,海叶宗。”
他的衣衫在河风中猎猎作响,如同一面血色的战旗。陆庆凡的视线扫过远方恢弘壮阔的宗门,其继续说道:“能包容这样的无信者,还收他为弟子,这个海叶宗该死,这个第七脉更该死。”
“他们,都要死。”
“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无信者,我都要亲手杀死。”
日子一天天得过去,肖跃在第七脉的生活远没有想象中的丰富多彩。他要实现不败的战绩,便需要一直研究制毒。可随着时间流逝,肖跃已经十分确定一点,那就是自己绝对不是一法通万法的天才---他看了这么久的书,仍然提不起半分兴趣,更加没有记住多少。
这一天,肖跃和玉琉璃从果树里出来,便看到了二师兄。
二师兄每天都会指导唐小琪修行,剩下的时间除了定时吃饭之外,便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如今他似是早早等在这里,登时让肖跃有了种非常不祥的预感。
“师兄,午饭还没做呢…”
其恭恭敬敬地行礼,姿势甚至比陆庆凡还要标准。江先生露出温和的笑容,心想小师弟的性子颇有些顽劣之处,如今却恭谨守礼、进步颇快,着实值得表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