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热闹的人群本来已要散去,三合楼的老板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可谁知那貌似醉酒的老者撞上了陆庆凡。若是放在别处,冲撞神子可谓死罪。凌雪城中虽不至此,可大家还没有胆子大到敢对那位殿下当头痛斥。
如今,这名无人认识的老人,竟是这样做了。
几名神官面色大变,真元陡然外释,形成极冷厉肃杀的气息。但那老者仿若浑然不觉,他抬头看着陆庆凡,貌似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狡黠。
“说你呢,出来吃个饭还要坐轿子。是谁教你这么摆谱的,是明谕那老家伙?”
此言一出,人群哗然。
他们没有听错,这名老者不但公然斥责神子,话里话外竟是把明谕掌教都捎上了。北疆的空气再自由,人们也对圣天保持着应有的尊敬---可这老者是谁?他凭什么有这么大的胆子?难道,其真得以为先前展露了某种境界实力,天门便会害怕不成?
肖跃站在人群中,安安静静地看着。
不知为何,他觉得这名素未谋面的老者很是可亲,更是不想其落个被当场斩杀的凄惨下场。但陆庆凡的实力又太强,再加上那几名紫袍神官,显然不好对付。
肖跃默默地想了想,还是觉得先静观其变为好。
“本殿自天门来,行走于尘世中。可本殿心若明镜,身亦不愿多染尘世之埃,这才乘辇而行。”
陆庆凡的声音,缓缓传出。
诸人一怔。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那位高高在上的神子殿下没有丝毫怒意。他静静地看着白袍老者,神情甚至称得上温和。
而且,他似是在向对方解释。
神子殿下未曾真正动怒,几名神官便敛去了气息。可他们依旧恨恨地瞧着近在咫尺的老人---如果目光可以作为武器,那么后者此时早已被碎尸万段。
谁知,那老者竟笑了起来。
他笑得很开心,白色的胡须不住颤抖,仿佛听到了某件滑稽至极的事情。过了好一会儿,此人才挥舞着那有些破旧的葫芦,说道:“矫情就是矫情,哪还能找出这么多辞藻粉饰?依我看,你就是被天门那些自以为是的臭古董教坏了。”
闻言,几名神官面色再变。
陆庆凡的老师是明谕掌教,可这老者言谈间竟是再次对后者不敬。刚刚敛去的冷厉气息随即释放,斥责喝骂之声登时响起:只见,更有一名神官已拔出了武器,森冷的剑尖直指老者门面。
老者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但是,出乎人们意料的是,陆庆凡依然没有发怒。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老者,想起了自己今天来三合楼的目的。
据准确的消息,醉翁回到了北疆。
按照这位前辈大能的习惯,其一定会来三合楼大吃一顿。自从败给肖跃后,陆庆凡即便掩饰得再好,心中依旧十分不甘---他很想当面问问那位能与教皇比肩的巅峰人物,自己敬畏圣天有何不对?明明他的笔触和力道都要强过肖跃,可为什么第七脉竟会选择了那样一个庸俗不堪的少年?
是的,真得很俗---
陆庆凡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肖跃,也看到了他微微散乱的发髻和不知多少天没有好好洗过的弟子服。其早已听说了后者在两场挑战中的表现,可却没有任何动容之意---在陆庆凡看来,江先生才是真正的风雅之人,而肖跃的风度不过是装装样子。他就算学会了弹琴,可骨子里仍然是个惫懒的乡下少年,就好比其此时的模样一般。
只不过,世上极少有人见过醉翁的真容。
就算有准确的消息来源,陆庆凡依旧不知道醉翁的模样。而且,更重要的是,除了当面发问之外,他很想亲眼看看对方于圣天的态度。
---如若无信,又缘何要存在于这个世界?
所以,其要来三合楼等。
陆庆凡相信,那样的人物在出现的时候,必然如一道光般,跃入自己的眼中。
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三合楼的老板依旧不曾现身;便是连那些管事的都离得远远的,似是不敢靠近一步。
陆庆凡看了那老者一会儿,完美的脸上露出一丝怜悯。
他突然觉得这老者和肖跃有些像---这两个人一个好酒,一个好吃,都是那般俗不可耐。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在海叶宗附近修建行宫。遥遥地望着那座堪称无信的宗门,陆庆凡也有了新的想法。
如今看来,把海叶宗夷为平地不是最好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