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这池塘并不算深。沿岸处不过五尺深,中间最深的地方也只有□□尺。若是在平常,这点深度压根儿为难不到廿三。可今儿不是倒霉么?先是做了个稀里糊涂的梦,脑子本就不大清醒,迷迷糊糊地落水,紧接着又是大力一撞。这一撞,力道可不小,当即便将自己给撞晕过去,翻着白眼就咕咚咕咚地沉水了。
沈越晓得廿三水性不错,可再好的水性,也没听说过昏迷时还能划水的。他心里一急,便前后脚赶脚地也掉进水里。
好在,他距离廿三落水的地方并不远,双臂用力一摆,便如一尾灵巧的鱼儿,径直向廿三游去。
都说荷花是“出淤泥而不染”,真真是再对不过的了!
甭看那荷花清雅怡人,纤尘不染,可这都是水面上的姿态。真正懂得种荷花的人,都晓得那养荷花的池塘里,水面下可得有厚厚一层塘泥。
滕伯是养花行当里的个中翘楚,早年间在宫里时,啥名花异卉没碰过呀?养个寻常荷花,简直是小菜一碟!因着养殖寻常品种的荷花显不出他的能耐来,滕伯便独出心裁地在塘泥上做文章,非但亲力亲为地整治出一池好塘泥,还特特配上药材,生生地将塘泥配成了高档货——不说旁的,便是加在塘泥里的那些个药材,其价值足够再买几十瓮上好品相的荷花了。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塘泥的不凡造就出了荷花的不凡。粉如小舞妃,碧如青毛节,分明是最最寻常的品种,也不知滕伯配的那塘泥有多好,居然开出了三色莲台,激动地皮伯恨不能偷了荷花出去卖钱!
而此刻,清清粼粼的水面被打破了平静,一支支静若好女的荷花仿佛惊慌失措的佳人,东倒西歪没个样子,而水面下更是浑浊一片,泥翻波涌,害得沈越一时之间竟看不清廿三沉于何处。
他屏息凝神,瞪大了双眼,任凭污浊的池水刺激得眼睛发痛,不停地在荷丛间摸索。
终于,他摸到了廿三的手臂,脚下用力一蹬水,“哗啦”,如冲天白鹤般跃出水面。
午后时分,正是诸人休憩的时候。
池塘四周静悄悄的,可沈越望着躺在青石条上的廿三,只觉得惊愕万分,手足无措。
他只觉着脑子里“轰隆隆”如雷鸣般,一个声音忽远忽近,“廿三是女子!他竟是个女子!”
额滴个神呐!
在沈越二十多年的生涯中,见过的女子并不算少,甚至有自荐枕席者——对于此,他素来以冷面相对,纵花容玉貌娇怜可人,也不能令他动容半分。
然,他却未将廿三与女子身份牵连上半分。
在他看来,廿三就是个实打实的小子,说话不假颜色,行事雷厉风行,出手狠厉,胆识过人,可谁能告诉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是个女子?
掌心似乎还残留着柔软的触感——将廿三救出水面后,见他已然昏迷,沈越便想也不想地去按压廿三胸腹,以助他吐水。岂料,一掌下去,他立马觉察到了掌心下的异样,一触即离,却不曾想那触感却仿佛火燎般,迟迟盘桓于掌心难以消散。
直至这时,沈越在惊愕之下才注意到湿透了的廿三有多么诡异。
咽喉处,一块皮肤摇摇欲坠。而浅灰色的薄衫浸水后,变得半透明,湿哒哒地紧贴身上,显露出纵紧紧束缚也无法完全掩饰住的胸线。
他慢慢蹲下身,紧皱着眉头,细细打量着躺在石条上面目苍白气息微弱的廿三,视线有意无意地绕开了胸前。
束发的发带不知落在哪里,乌鸦鸦的头发散开,湿哒哒地沾在额头。巴掌大的小脸苍白如雪,双目紧闭,怎么看都仿佛咬牙切齿似的。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平素里觉得很桀骜不驯的下巴,此刻看来却仿佛受尽了委屈般,脆弱而无助。下巴的阴影里,一片皮肤斜斜地耷拉着,仿佛在畏畏缩缩地暗示着伪装失败。
那皮肤样的东西只有小半个巴掌大的,当中微微鼓起——很显然,那是伪装的喉结——大抵胶不够好,一沾水便松脱了。无论是颜色还是质地,都与真正的皮肤极其相似——沈越回忆着平素里廿三的样子,却发现这会儿子怎么也想不起来他以往时的喉部是怎样的。
交领下的脖颈纤细如鹅,虽不是雪白,却散发着少女独有的细腻的皮肤光泽。湿透的衣衫下,微微凸起的胸部,还有紧绷绷的腰肢——沈越既不瞎也不傻,就是没碰过女人,可也晓得女人的身体是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