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人穷,舍不得掏租骡马的钱。可是,若是几户同路的人家分摊,就好办多了。
故此,骡马行的生意还不错,在云州城里,大大小小也有五六家。
廿三坐在街摊上,一边小口啜着热乎乎的茶汤,一边暗自向街对面观察。
街对面是云州城最大的骡马行——平吉骡马行的侧门。虽是侧门,却门面宽阔,六扇门板齐齐敞开,任由骡马进进出出。
用了一大碗茶汤,又啃了两块干饼,廿三渐渐看出了异样——这进出的骡马,好像都不咋滴,不是老就是弱,健壮的骡子仅有十之一二,而好马竟是一匹都见不着。
这太不正常啦!
须知,骡马行就是个勤苦行,勤的是人,苦的是牲口——每一文铜钱,都是靠一匹一匹的骡马托人拉货赚来的。
因着辛苦,骡马的淘汰频率就比较高。相较普通人家饲养骡马,精细些的话,能用个十几年,骡马行的骡马五六年就得换一批。尤其在北疆这地界,路程既长,天气又冷,老弱的牲口哪里受得住?故而,骡马行的牲口至少要有一大半都是年轻强健的。
而如平吉骡马行这般,顶着“云州城最大骡马行”的名头,却连像样儿的好骡马都难见,岂不给人笑掉大牙?
嗯,此事必有玄机!
廿三结了账,整了整衣服头发,径直往平吉骡马行走去。
方至侧门门口,便有人拦住了,“要租牲口?请往那边走。”他一指右手边一扇小门,“那里先登记下,然后有人会带着客官选牲□□定钱。”
廿三摇头,“我是邓记柴草行的,奉管事之命前来问问,贵行下个月所需柴草多少?”
那人一听是邓记柴草行的,笑道:“邓记?正好,今儿我们掌柜的还说起过两日要往邓记去一趟谈事儿呢!”他又疑惑道:“你新来的?以前倒不曾见过你。”
廿三道:“我在程管事手下做事。蒙程管事不嫌弃,做点记账点货的小事。”
那人一怔,上下打量了廿三几眼,顿时笑了:“看不出啊!竟是个识字的。老程倒有运道,竟能招揽了你。”
廿三摸不准此人是何身份,不敢多话,只装作羞赧的样子垂低了头不语。
跟随在那人身后,廿三经过了两个阔大的平场,又绕了三处院子,方行至一间大屋前。
“掌柜的,邓记柴草行的人来了。”那人高声喊道。
片刻,大屋门启,应声走出来一个高大肥硕的男人。
依着廿三估计,他大概四十来岁,生得国字脸,浓眉大眼,骨骼高大,站在台阶上,竟要廿三高昂着脑袋才能看到他的脸。
他手臂粗壮,手指骨节突起,虎口处老茧厚重,乍一看,还以为是长年奔波的武人。可偏生他身着粗绸长衫,腰里挂着一大串金光灿灿的铜钥匙,左手中指上戴只光面金戒子,右手中指上戴只方正翠玉戒子,发髻裹以富贵巾,简直活脱脱就是一地主老财的形象,委实与他的相貌极不搭调。
此人,便是平吉骡马行的掌柜,平大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