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尉慢悠悠地踱着步子溜达到柯三老爷跟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嘲讽道:“早闻鬼市柯三的大名,今儿一见,果然非同寻常哪!你这老小子的胆子也真够大的,爪子都敢伸到宫制御品上了。嗯嗬!真是财帛动人心,要钱不要命哦!”
话音方落,便见柯三老爷立马睁开眼,恶狠狠地盯着校尉充满讥讽之色的面孔,口中“呜呜”作响,奈何嘴里堵着臭布,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这校尉早闻鬼市柯三老爷的大名,如今,见他这般狼狈,心下只觉得又是痛快,又是好笑。
他俯身过去,凑到柯三老爷面前,压低了嗓门,悄声道:“席二密报你私藏宫制御品,图谋不轨。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敢抵赖么?”
席二?柯三老爷心头一惊——怎么会是他?他怎会告密?宫制御品又是怎么回事?
他有点糊涂了。
原以为是宋勉向官府告发,故而,他还并无畏惧——顶多,是告他劫财劫人。嗯,劫人,可以让手下顶缸。劫财,无凭无据的,更是不会认下。而事后,他自有手段收拾宋勉。
可是,席二为甚要告密?难不成,他不忿分得的好处太少?抑或,他被魏大收买了?还有,怎么又扯上了宫制御品?难道,那批宝物并非褚后陪嫁?
一时间,各种念头齐齐涌现在柯三老爷脑中,此起彼伏,令他心乱如麻。
校尉瞅着柯三老爷游移不定的表情,一脸的鄙视,“本大人堂堂五品校尉,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请动的么?若非这些宫制御品,你柯三可还入不了本大人的眼!”
柯三老爷真想一口老血直啐校尉面门上!
几日前,他还是顺郡王的座上客。而如今,竟连一个小小的五品校尉,都敢嘲笑他!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呐!
柯三老爷简直要被气死了!
时至此刻,聪明如柯三老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原以为自己设了个天衣无缝的局,自己只要坐等着接收魏一楼的财物势力就好。岂料,却是局外有局!而自己设的局,变成了缠在脖颈上的毒索,在他不知不觉之间,慢慢收紧,直至勒入血肉。
顺郡王是设这个局外局的人么?
柯三老爷满腹疑问。
以他与顺郡王有限的接触中,并未觉得这位王爷有何特别之处。而在传言中,顺郡王也不是个顶顶聪明的人。唯一可说道的,便是在一干宗室中,还算得国主信任,担任了宗正之职。可以说,除了爵位地位,这位王爷的能耐,乏善可陈得很。
又或者,这位王爷是“扮猪吃老虎”,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念及此,他忽然打了个寒噤。若果真这般,只怕这位王爷的手段不止如此!
还有,这个局中,魏老大又是怎样的一个角色?他是顺郡王的帮凶,还是另一个猎物?
校尉瞅着柯三老爷的老鼻子老眼,越瞅越不顺眼。他拧着眉头,沉声命令:“押走!”
柯三老爷被兵卒左右挟押,丝毫动弹不得,翻着白眼,不甘心地自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席二——”
他的声音很低,却带着咬牙切齿的恶毒。可惜,嘴巴堵得委实严实,便是押着他的兵卒,近在咫尺,也只能听出“呜呜”两声,还到是此人满心不服气呢,手下多加了几分气力,险些将柯三老爷的老骨头给掐折喽!
校尉一挥手,柯三老爷被迅速带离,转眼间便不见了背影。
影壁的一角,漆黑如墨。那里,是火把的亮光无法照射到的地方。
然而,就这那一角,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影。
人影难辨面目,静静地站立着,死死盯着柯三老爷,直至他狼狈不堪地被押解走,这才低下头来。垂下的眼睑掩盖住了眸中深深的恨意。
他冲着远处廊下的校尉施礼,随即,身形再度隐没在黑暗中。
宋勉顺着墙根慢慢地走着,仿佛没有看见地上成片的血迹,也没有闻到空气中浓郁的血腥气息。
他想:夜深了,宵禁了,可是,我还是要去小岚山下,去接回娘子和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