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越一见孙家老大的神情,便知自己说的没错,于是又道:“子嗣方面有些艰难,委实强求不得。”
孙家老大急,“如何就求不得了?”
一旁围观的人看得兴致勃勃。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说孙家老大阖该命中无子?
但见算命先生只轻轻叹口气,眉目间露出惋惜的神情,竖起一只手指,指指天,低声道:“不可说,不可说!”
孙家老大一把就攥住算命先生那修长的手指,恳求道:“先生,求求你,帮帮我罢!我不能没有儿子呀!”
充作人形背景的廿三撇撇嘴,觉得嗓子发痒,便轻咳一声。
沈越原本还想再卖弄一番“天机不可泄露”啥的,忽听得身后动静,以为廿三不耐烦了,便端起肃穆的架势,“你本命中无子,只是上天念在你曾行过善事的份儿上,露了一丝机缘与你。”
哦?还有这等讲人情的老天爷?
众人无不精神大振,就连无聊的廿三也不由竖起耳朵,听沈越如何瞎编。
其实,沈越偷偷切过孙家老大的脉象后,对其身体底子已知晓了七七八八。孙家老大子嗣艰难,主要原因在于他年幼时曾受过大寒,伤了肾气。而成家后,为求一子,又过于“勤勉”,多年不得休养,以致肾精不足。
沈越心里默念了一遍“日行一善”,抬眸望向对面的孙家老大,只一昧盯着他不说话。大抵,他这气势委实强烈了些,非但吓着了孙家老大,就连周遭围观的街坊们都渐渐消了聒噪,有几个胆小的小娘子还将手中的帕子紧紧拧成了麻花。
孙家老大被算命先生盯得心里一阵一阵发慌。他咽了口唾沫,挤出个笑容道:“这位先生,上天既有好生之德,你就将那丝机缘告诉我罢?多少钱,你开口便是!”
他以为算命先生是要狮子大开口哩!
沈越不屑地一哼,耸眉道:“若为钱故,我何必游走四方呢?自有无数银钱捧到我面前来。我所作为,不过是不忍见人间苦难罢了!”
“是是是!”孙家老大点头如捣蒜,一个劲儿地奉承,“先生有大慈悲,就帮帮我这受苦受难的人罢!”
沈越又不说话了,又开始盯着孙家老大看。
孙家老大摸摸脸,拱手央求道:“先生。。。。。。”话音未落,便见那算命先生猛一巴掌拍向身前小桌,“啪”,气势惊人。
“罢了!你既行过善,今日,我拼着泄露天机的危险,与你说一句罢!”
“一句,只说一句!”沈越竖起食指,如白玉笔管般,说不出的好看,偏语气十分沉重,令人心生不安。
廿三在他身后斜睨着眼,看这位在属下面前一向有型有款的公子爷怎么装神弄鬼。
“你离开此地,往北边走,直至到一处地方,此处于卯时一刻日出,就可以停脚了。”
这是什么地方?
众人面面相觑。
三略一思量,便恍若大悟——在这个季节,卯时一刻日出之处,约莫在西魏国中部的景阳府地界。那里地势平坦,少山少水,气序温暖干燥,倒是个蓄养阳气的好地方。
由此,他便也猜出了孙家老大的身子出了什么问题,不由暗中点头——若能在景阳府养将几年,寻个好郎中调理着,说不得也能将肾精补回来,那时,或有可能生个儿子。
他冲着沈越的后脑勺咧嘴一笑:到底是郎中,再嘴硬,心里还是存着个“仁”的。
于算命先生的建议,孙家老大半信半疑。前半截,算命先生对他儿时遭遇,字字不差。甚至,连他行过善事都能算出来。可到了后半截,却要他背井离乡,委实令人怀疑。
难不成,老二给他塞钱了?以这般说辞,令他离开这里,好独占家业?
可是,老二是这样的人么?
对着孙家老大充满疑虑的面孔,沈越丝毫不在意。说他曾行过善事,不过是顺口一说——本来嘛,这世上并无绝对的恶人,就是如皇甫晟那等大逆不道的恶贼,当年也曾施粥救人。
沈越的目标并非孙家老大,不过是借他做个筏子罢了。愿听就听,不听,也无所谓。就是不晓得,街对面的刘家人,可听到这厢的动静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