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昏睡,廿三大汗淋漓,倒是没有发烧,也算侥幸。
沈越又细细探了一回脉息,问道:“昨儿夜里,你可是看到什么而受惊吓了?”
廿三一脸糊涂状,许久,方哑着嗓门道:“不记得了。”
“真不记得?”
廿三摇头。
“梦里可见着什么了?”
廿三垂头,片刻后,方道:“人影,好多人影。”
“人影?”沈越皱眉。
“是,好多,好多的人影。看不清,像鬼一般。”
沈越一顿。
依着沈越的经验,发癔症者,不会莫名其妙地发作,必有引发的由头。或是一物,或是一人,或是一景,甚至,可能只是一个相似的声音,皆有可能引发癔症。若是能够知道是什么刺激到了病患,只需日后避过这由头,便能保得大致太平。
当然,这只是治标,并非治本。
若要治本,还得究其根源。
沈越猜测,廿三这次发癔症,只怕与其失忆有关联。然,因着并不晓得他失忆的原因,就无法确定昨儿是什么刺激到他而引发癔症。
当时,大家伙儿各自分散,远观冬社大祭,彼此之间并不会有过多的关注。而事后,他也问过小陈哥,小陈哥却是一问三不知,完全不晓得当时廿三看到听到了什么。不过,廿三当时发出“冤啊”那声吼,委实骇人,几乎每个人都听到了。
沈越沉思,这声“冤啊”代表什么?是鸣冤?那么,是为谁鸣冤?又有何冤情?是怎样的冤情,令他失忆之后依然深藏于心底?他的失忆是否与这声“冤啊”有关?
种种疑问,萦绕在沈越心间,久久不去。
他不动声色地瞅了廿三一眼,轻声道:“你可记得昨晚喊叫了什么么?”
廿三依然摇头。
“你喊了一声——”突然,沈越视线如针,直刺廿三眼中,“‘冤啊’!”
廿三一怔,“冤啊?何意?”
他满眼的迷惘,毫无作伪的迹象。
“你再想想,”沈越的语气越来越柔和,仿佛是在诱惑他,“再想想,是不是喊过这声‘冤啊’?慢慢想,慢慢想。。。。。。”
仿佛被什么牵引着,廿三的表情从茫然渐变为沉思。他侧着头,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突然,他尖叫一声,双手抱头,面上露出痛苦不堪的神情。
“你怎么了?”沈越大惊。
只见廿三紧紧抱着脑袋,牙关咯咯作响,却一言不发,仿佛痛得不能言语。
廿三只觉得脑中轰轰作响,仿佛电闪雷鸣般,令他不能想,不能动。脑袋像是被铁圈紧紧箍牢,有如一把锁,要将这天大的秘密永远锁住。然而,似乎又有什么东西,如同一颗小小的萌芽,努力挣扎着,想要拱出地面。
这萌芽挣扎地越努力,加诸于其上的雷轰电闪就越大,仿佛不将这萌芽杀死就决不罢休!
他痛得全身抽搐,不能自抑,却始终不发一声。
终于,他抗不住了,两眼一翻白,“咣当”,一头向后栽去。
沈越呆了。
将将端着药碗进屋的小陈哥傻了——他还没说什么呢,怎么这蠢蛋就又晕过去啦?莫不是怕我讹他?
他不由摸摸肿意犹在的鼻梁——纵公子爷配的药膏再好,也不是神仙灵药,一摸就能消肿。他心心念念自己这伤全拜廿三所赐,一晚上念叨着非要廿三赔他——
“我小陈哥大人有大量,不与你计较多的。别的补偿也就罢了,只要半年里我点着要吃什么你就给我说什么就成啦!”他已经在掰着手指头一样一样地琢磨,打算列出个长得吓死人的食谱来。
结果,他还没张口呢,廿三这没出息地就吓晕啦?
哎呦喂,胆子这般小,我到底是张口呢,还是张口呢,还是张口呢?
小陈哥委实苦恼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