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呼吸,都有生命戛然而止。
每一次抬眸,都有鲜血如雨喷洒。
最初的战栗,已经变成了麻木。唯有此,他们才不会想——
“为什么我要砍杀甘家军?他们真的是叛军么?”
“为什么我们甘家军被诬为叛军?我不信!我不服!我冤!”
讲古的老人们常说,天庭有一面鼓,唤作“鸣冤鼓”。当人间的冤魂不甘蒙冤,凭着胸中一口正气,便能直上天庭,以魂魄撞击鸣冤鼓,求天帝为其伸冤。
天帝何其远也!
冤气何其郁也!
被以“叛军”之名而污蔑的甘家军士卒们,至死也不甘,而难以瞑目。
或许,这冤气太多太浓,还未及抵达天庭,撞出鼓声,便已然招来了天地间的风云。
风骤云涌,电雷相击。
风助烈火,鲜活的士卒顷刻间化为焦黑的枯炭。
雨灭踪痕,将这一场血战厮杀掩盖住。
没有血流成河。
没有尸横遍野。
因为,血都烧干了,随着雨水,渗入地下,浸透三尺黄土。
因为,尸体都碎了,与烧黑断裂的山林焦木混在一处,分不出哪些是尸块,哪些是枯木。一场滂沱暴雨后,悉数化为黑泥。
近三万甘家军,在急行军后又陷入重重包围之中,依然凭借着手中的□□短刀,与德王麾下逾八万守株待兔的士卒们血战到底。面对噬血如魔般的火龙、火雷,面对对面声声叫骂“叛军”的污言秽语,三万甘家军士兵,除少数拼死冲出重围或跌落山崖幸而未死者,余者,悉数死战,直至最后一息。
大将军甘飞扬,与其子副将甘元弘,相距不过二里,仅隔一道谷口,却至死未能再见。
甘飞扬身中数十箭,最终背靠枯木,力竭血尽而亡。
甘元弘为火龙喷身,全身浴火,最后拼力紧抱陆先鎏,双双殒命。
大火,烧了三天。
暴雨,下了五天。
自此,这一片原本葱郁的山林,变成了漆黑一片的荒芜之地,寸草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