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后与德王陈威的变化,大抵只有他们两人晓得。毕竟,遮掩的功夫太深了,又有以往的好口碑打底,谁能想象得到,“南秦第一好继母”竟想要自己的儿子做太子?
在照顾陈昂的饮食起居上,姜后还是一如既往地关心体贴,毕竟,于这些方面,盯着的人太多了,她若是动了手脚,委实太容易查出。
不过,还有其它方面呢,是不是?
譬如:太子妃的人选?!
为挑选一位可意的太子妃,姜后委实花足了心思。毕竟,要挑选一位门第既高,然于太子却无半分助力,最好还能拖后腿的太子妃,相当不易。
姜后宵衣旰食,险使出吃奶的力气,熬得眼圈都发青了,总算于满朝文武中,精心选了几家心仪的“亲家”,或是虚职清贵人家(死要面子毫无实用),或是累世勋贵人家(旁支众多混乱不堪),总之,旁人看来,哎呦,这后娘委实要感动个死人咧!
姜后选了几位姑娘,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便该以举办春宴为名,邀请这些姑娘来宫里做客,由画师描了绣像,以呈上御览。
既是春宴,便不能只单单邀请她中意的那几家姑娘,委实太打眼了,是也不是?于是,她又加了好几位其它高门贵女,只当做个陪衬罢了。
然,岂料,她竟想不到,太子一眼就相中了个陪衬!
这可万万不成!
姜后到底是心思深沉之人,直接诋毁武勇侯府大姑娘的话,她是一句没说。不过是是轻飘飘的“不大合群”四个字,便足以令陈旸思忖再三。
望着国主狐疑的表情,姜后垂下了眼睫,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暗光。
高门府第中闺阁千金的性情如何,只有自家人和服侍的仆婢晓得。而武勇侯府却有些特别。
武勇侯甘飞扬常年驻守边关,长子成年后,也带去了边关。府中只有侯夫人荀氏带着两个女儿过日子。据说,荀氏是个性子冷清之人,不大与京城的贵妇们打交道,偏生又管不住亲生的大姑娘,任她三天两头地往外跑,不是拉一车书回家,就是几大箱的奇怪玩意儿——总之,京城豪贵人家,就没见有人像武勇侯府那样养闺女的。
虽则不曾有不好听的流言蜚语传出,可这般整日不着家的闺女,谁家敢聘娶?故而,甘大姑娘已是芳龄十五,却犹待字闺中。
姜后晓得,国主陈旸必然会命人细细追查有关甘大姑娘的一切。而她,只消一旁不动声色地看笑话便是。
她略带同情地望了犹自低头细细看那副绣像的陈昂,心道:“若不是甘家大姑娘有个好生了得的爹,又有个素有声望的外家,单就这姑娘的野性子和她家的冷清劲儿,倒是与陈昂能做一对儿。”
国主陈旸为了选儿媳妇,委实也不大顾面子了,居然派了影卫去暗中调查。自然,调查出来的结果,足以令陈旸皱起的眉心夹死苍蝇。
他将影卫呈上的册子递给儿子,沉声道:“你且看看!这样的姑娘,将来如何能母仪天下?”
陈昂紧张地接过册子,一页一页地翻看,越看越轻松,越看越有趣,看到后来,居然笑出声来。
他以拳抵唇,“吃吃”笑道:“父王,这样的姑娘倒真是少见,儿臣委实欢喜!”
陈旸正喝水呢,一听这话,险没呛喷出去。
他接过儿子递过来的帕子擦着唇角,一边怒道:“你懂什么?哪家的大姑娘整天东游西逛,还尽买些不着调的东西?你看看,你看看!衣衫脂粉簪环花钗,她连这些铺子的门槛都不进,倒是在什么书铺子、文玩铺子,还有那个什么。。。。。。什么草头铺子里转悠,尽买些粗制滥造的玩意儿!你说说,就是爱花钱,也有些品味的好不好?尽买些不值几个铜板的玩意儿,这哪是侯府千金的做派?”
“可是,父王,影卫不是写了么?她买这些,是送给妹妹的。她妹妹只有五岁,好动得不得了,她娘身子不好,怕管不住,便用这些新奇的小玩意儿哄住她妹妹。影卫还写了,她妹妹很喜欢这些东西,什么树根抠的小锅小灶,竹条编的小屋子,她妹妹还用这些小玩意给她娘做饭尽孝呢!”
“可是,哪家的大姑娘像她这般三天两头地出门啊?”陈旸继续挑毛病。
“武勇侯夫人不是身子不大好么?府里便是大姑娘当家。既然当家,就不能不晓世道行情。她要打点侯府的产业,还要照顾武勇侯军中故旧的家眷生计,不出门怎么行?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看着倒是安定,然,只不过是吃闲饭罢了。”
“父王,太子妃不同于寻常人家的儿媳妇,只要守着闺训便够了。太子妃是要帮着儿臣管理后宫,还要能够应对外臣官眷,不是只要性子柔和循规蹈矩就能行的。儿臣想要个像母后那般能干又聪慧的太子妃。”
陈旸猛一抬头,正对上儿臣亮晶晶的双眸,四目相对,眼眶双双濡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