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江母开口,声音里透着股萧索和灰败的味道,像是暮秋里开败了的花儿。
她身体转向凤怀瑾的方向,虽视线不可见,但鬼的感知力早已超乎寻常凡人,能清晰地感觉到凤怀瑾的所在,甚至连人的容貌和身上的灵力都能感知得一清二楚。
这个高楼大厦的世界并非没有通灵力的修士,只是相比起灵气浓郁的古代,现代气息浓郁的世界里,修仙更加难上加难罢了。
你很聪明,连这些都猜到了。江母赞了凤怀瑾一句。
随即,她将视线落到江倦身上,像是要透过少年感极强的江倦,回忆当年的往事般。
唐荣,是我杀的,可那又如何?这些年来我杀的每一个人,都该死!
他是我亲哥哥,打断骨头连着筋血浓于水的亲情,可是他呢就因为我撞破了他倒卖器官的违法行径,他居然对自己的亲妹妹动了杀心,将我麻醉后送入了手术室。
我求过他啊,阿倦,我苦苦哀求着他放过我一命,可他却让我保持清醒,眼睁睁地看着身体的每一个器官被切割取出,直到心脏你们知道那种痛苦吗?啊?!
出事之后,我拖着这副破败残缺的身子,甚至不敢再去看看我的儿子和丈夫,我怕他们嫌恶我,我还想在亲人心底保持着我最好的一面,但是唐荣我不会放过!
江母的声音嘶哑,像是被带着倒刺的绳索横穿过嗓子一般,已显露出几分疯狂。
江倦呆呆地坐在地上,愣了足足有五六秒,低垂着脑袋看不出神情。
楚长歌担忧地看了他一眼,想上前安慰他些什么,可下一秒
噗!
江倦呕出一口鲜血,密密麻麻的血珠喷溅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
他呆呆地看着双脚离地漂浮在半空中的残影,月光把江母的身影映照得森寒可怖,江倦脸色泛白,一个字都说不出。
他没想到,这些年来苦苦追寻的真相,居然是这样的。
他看向江母,麻木着嗓音,冰冷地开口:可三百二十五条人命,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杀戮积怨会因为怨气重,永生永世无法入转世轮盘,永远被怨气形成的诅咒拘束在这世间,以孤魂野鬼的姿态活下去,这样真的值得吗?
江倦很心疼自己母亲的遭遇,可看着偌大个疗养院,这个犯罪的基地,却都被江母屠戮得一干二净。
江倦心底难以抑制地涌现出悲悯与复杂。
他只觉得,自己似乎从未看清过自己的母亲。
那个温婉大方连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的女人,如今也成了杀人如麻的恶魔。
她手上,是数百条鲜活的人命,数百个活生生的人啊。
长歌姐江倦抿了抿唇,咽了口唾沫,强撑着开口。
胃里是惊涛骇浪的翻滚,几乎要把一天的饭食都吐出来。
多年相识的默契,让楚长歌仅凭他一句呼唤,一个眼神,就看懂了他的心思。
楚长歌微微叹息一声,摇了摇头,江伯母手上的怨魂太多,怨气太重,即便是我也渡化不了她。
江母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仿佛生与死,于她的仇恨而言,早就不算什么了。
大仇得报,我本就没有想要活下去的念头了。之所以等在这里,就是听说唐荣有位故人,要来除了我这只孤魂野鬼。
江母落至楚长歌面前,似乎是在感知她的气息与形貌。
半晌,她凄苍开口:你叫楚长歌?!
是。楚长歌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