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不染跪坐在蒲团儿上，在空中漂悬着的琉璃盏的柔橘色光芒之中，将白玉瓶里的露水倒进水晶壶里烹煮。

只因夜帝喜好品茶，他的小徒弟便亲自跑了趟凡间，耗时十年，学得了这烹茶之术的真传。

神仙一族的寿命近乎无穷无尽，万年时光，不过弹指一挥间，不足挂齿。

可真正愿意踏足凡尘的人，却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众神之巅有众神之巅的法则，神明入凡间，不得动用神圣之力改变凡间之事运行的轨道，不得在凡人面前动用神力，不得伤害杀害凡人，更不得让凡人知晓神界的存在。

白茶水雾氤氲，茶香扑鼻。

白不染正要为夜帝倒茶时，纤细的手腕儿被夜墨染攥住。

白不染心脏一跳，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似的，那种陌生的悸动感让她脊背发酥。

夜墨染执棋的手微顿，头朝着白不染的方向偏了偏，在她曲线优美的颈脖处细细地嗅了嗅，见过你父君了？

白不染跪坐好，低垂着眼睫，像是犯了大错的孩子，睫毛无措地抖啊抖，那双清亮纯粹的大眸子如漂亮的上弦月，满是茫然。

小姑娘唇瓣嗫诺，开口时语气瑟瑟的，显得乖乖巧巧，白帝大人想让师尊收下云仙圣女为徒，同不染一起伺候师尊，师尊意下如何？

白帝，也是她和圣女白云仙的父君。

可白不染口口声声只尊称一声白帝，仿佛与她再无关系。

茶水沸腾的声音里，夜墨染像是一尊少了烟火气的雕像，开口时声线醇厚，你知道，我与白帝说了什么吗？

本帝此生今世，只收小红狐一个徒弟。

于她，本帝是唯一的师尊，于本帝，她是最好的徒弟。

千年来，白不染的话很少。

少到暗界诸多的神使神明，甚至都未曾听过她开口说话。

少到，千年来与她说过话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听到这话，白不染诧异地抬起头，对上夜墨染那双紫罗兰般的妖异眸子，一瞬心如擂鼓。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心口酸酸的，涩涩的，似乎还透着点儿疼。

很不舒服

圣山多崇尚修炼功法，而被当做圣女培养的白不染，更是在出生之时，就被抽走了一魄。

她的魂魄残缺，生来就是断情绝爱的。

此事只有白帝与帝后知晓，自白不染随夜帝入暗界，便再未回过圣山，再未见过白帝与帝后，自然不会知晓。

师尊白不染不擅表达，垂着的睫毛像是可以荡秋千，眨巴着眼睛时，在空气中划过一道优美纤长的弧度。

下去练功吧，本帝不会收其他的徒弟，安心便是。

彼时，夜墨染只以为，九尾小红狐是因为没有安全感，所以渴望别人待她好。

他既然是小狐狸的师尊，对她好便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不收其他的徒弟，亦不单纯是为了她，而是

夜墨染端起茶杯浅浅地抿了口，他怕麻烦。

收下白不染之后，已经有不少的神明前往暗界跪地拜师。

他逐一回绝，过了近万年，才稍许安定。

若是再收一个徒弟保不齐又要麻烦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