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场精妙绝伦的算计,可她却偏生无法恨他。
这样一场算计,耶律霆付出的是他的生命。
楚君辞诧异地看着她,愣在了原地。
早在耶律霆将北朝的玉玺与玲珑社稷图碎片交给他的时候,楚君辞就隐隐猜到了什么。
但他不确定,楚长歌是否知道靖王耶律霆,因当年之毒,落下一身沉疴,早已到了生命的最后。
娘亲他忍不住问出了口:你爱的人是靖王爷,还是我的父亲?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若说耶律霆为楚长歌挡剑,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没有半分感情,楚君辞不信。
但他不懂大人之间的情爱,耶律霆明明已经毒入骨髓,重症垂危,为何还偏偏要如此这般算计楚长歌一遭?
而楚长歌
她以金樽盛一杯清酒浇溅在遍是黄沙的地面,寒风瑟瑟中,冷硬的月色映照得她那双墨色的眼仁中萦绕着不真实的流光,如星辰般流光溢彩。
你的父亲是我用一辈子去爱重的,而靖王爷,我的皇叔,是我该用一辈子去忘记的。
楚长歌的话音很低,几乎要逸散在鹤唳般的风声里,化作虚无。
然而,忽听得一道破风的声音,从侧方袭来,下一瞬,楚长歌捏着的金樽玉杯猛然掉转,像是成了什么暗器,在她转身的瞬间,与那银寒长剑撞至一处。
只听咣当一声,酒樽掉落在地,楚长歌已在短短数秒间,一把拉起楚君辞,退至数丈之外。
什么人?楚长歌本能地将儿子护在身后,拔出紫霄剑在手,感觉着剑柄温凉坚硬的触感,她心中微微安定了些许。
眼瞅着眼前的人黑衣裹身,头顶大大的斗笠遮住了多半张脸,还蒙了面,神秘气息极浓。
楚长歌怒视着对方,双眸俨如浸了寒霜,可眸子里的怒火,恨不得把对方烧成灰烬。
若非刚刚她反应快,那一剑足以刺穿她儿子的喉咙。
若换作是平日,她身边都会跟着数不清的暗卫亲随,有北朝的,也有凤朝的,更有含烟阁的人。
可今日洒扫祭拜,楚长歌无心让任何人跟着,若非楚君辞一路默默跟来,她甚至不会让他一道过来。
是以此时此刻的楚长歌身边无半个侍卫可用,这才会教此人钻了空子。
对方不说话,手腕翻转,寒剑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疾速刺向楚长歌的方向。
阿辞,保护好自己。楚长歌袖袍翻飞,摸出一把玄铁质地的匕首递给他。
楚君辞有些功夫在身,却到底还是个孩子,她难免担心。
可此刻根本不是能顾及他的时候。
楚君辞颔首,乖乖软软地站到树荫下,不给自家娘亲添麻烦。
清寒的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脸上打下一道道光斑。
楚长歌挥剑迎上了那人的剑法,对了几招之后,楚长歌的眉头蹙成了川字。
好熟悉的招式!
她似乎在哪里见过,可对方杀招尽现,快得令楚长歌无法捕捉。
她瞬间恢复冰冷如常的瞳孔,见招拆招,比对方更要狠辣上几分。
如今属于白不染的记忆觉醒,她虽未恢复在众神之巅时的巅峰灵力,可灵识与灵根却在逐渐复苏。
譬如此刻,明明那黑衣人的速度已经快得令寻常人看不清楚招式,楚长歌将部分真气集中在双眼,却总能精准地捕捉到她的攻势与弱点,一击而破。
拆了近百招,楚长歌机灵地一闪避开黑衣人袭来的一脚,在对方退至数丈之外,落地的一瞬,竟放弃了手中的长剑紫霄,狠狠地朝着黑衣人的面门掷去。
黑衣人侧身闪躲的瞬间,银寒剑身精准地刺破了其蒙面巾,蒙面巾翻飞落地的瞬间,一截雪白的头发,映入楚长歌眼帘,还有那张熟悉至极的容颜
独孤诩?楚长歌眉骨拧起,看向对方瞬间死寂的瞳孔,微微泛白了脸庞。
怎么会是她?
难怪刚刚她觉得此人的武功招式这般熟悉,那分明是诡刺的招法。
是了,独孤诩,诡刺圣女。
自她六年前坠崖,诡刺如消失在了尘世间一般,偌大个江湖组织,却消失得干干净净,再寻不到半点踪迹。
她本想等北朝之事平定下来后,便前往独孤州,亦或是游历五国,去寻找独孤枯骨与独孤诩姐弟的下落。
却不想,在这里碰到了她,还是想要取她性命的独孤诩。
独孤诩沉默不语,在长歌上前欲说些什么的瞬间,却猛然抬起一掌袭向长歌,速度之快,令人防不胜防!
楚君辞看出自家娘亲的失态以及她与对方的熟悉,一声惊喝,提醒楚长歌当心。
可独孤诩与楚君辞皆不曾意料到,楚长歌的戒心十足,早就意识到此刻的独孤诩不同于当年的诩姐姐,是以她故意装作放松警惕的模样上前,果然如她所料!
那一掌拍过来,指尖竟挟带着银针,似淬了毒,针头呈黑色,可怖得很,在顷刻间便能取人性命!
楚长歌悉数闪开,对方却仍不死心,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软肋是楚君辞,朝着楚君辞的方向,接连抛出数根银针,根根带毒。
楚长歌瞳孔急剧紧缩,当即手腕一翻转,以身相挡,袖袍翻飞间真气浮动,将无数银针扫落在地。
娘亲!楚君辞瞧见了楚长歌手背上被毒针刺破的一道伤口,眼眸中已经盛满了恐惧。
他跟在靖王身边,曾无数次见过耶律霆处理那些不听话的背叛者,对于这些毒物,更是深知其可怕。
那银针上抹的毒,是足以致命的。
几乎是下意识的,楚君辞握住楚长歌如羊脂白玉般的手掌,唇触碰上她的手,低头吸出她手背上的毒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