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怀瑾被瓷片割得血肉模糊的掌心，还在滴滴答答地滴着血，一股极轻的血腥气萦绕在他鼻翼，他略微冷静了几分。

可如今坐在北朝帝位上，可能被百万铁骑包围着、性命垂危的，也是他凤怀瑾的儿子，身上也流着他的血。

此刻还是高高在上的北朝之主，下一刻就可能沦为质子，沦为阶下囚，甚至

凤怀瑾突然不敢再想下去。

放心。楚长歌将止血的药粉洒在凤怀瑾掌心的伤口上，嗓音轻柔地安抚道：君辞三岁时，就曾跟着皇叔征讨南疆、收复失地，他亦通行军领兵之法，且青州城中有数万黑羽卫誓死追随保护，短时间内，应该无虞。

安抚之言，可她自己心里也没底儿，扑通扑通地直跳个不停，心如擂鼓。

凤怀瑾漂亮惹眼的眼仁此刻寒光慑人，却也知晓此时不是吃醋的时候。

他喉结动了动，眸底泛起冷血残忍的深沉，身影缓缓出现在军帐之外，颁下谕旨：传令全军，明日一早班师回朝，派两万水师严守凤梁边境，在朕旨意未达之前，任何人不得轻举妄动，扰乱战况！

夜煞追随凤怀瑾多年，察觉到他开口时的不同寻常，跟进了营帐，跪地拜倒，恭敬叩首：请陛下恩准臣鞍前马后，如从前一般追随于您，同生死、共进退！

早已换下了龙袍，一身常服劲装的凤怀瑾，手里提了四灵剑在手。

营帐内橘红色的灯火，剪影出他挺括俊朗的轮廓。

寒夜之中，昔年那个文臣太师儒雅温润的一面悉数不见，有的只是凤氏帝君的霸气。

他似笑非笑地立在原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一切，如同俯瞰众生般。

深邃眉弓下那双湛黑狭长的眼仁，寒光毕现。

若是此去可能马革裹尸，你仍要舍弃凤朝将军的尊荣，与朕同往？

是！夜煞颔首，湛黑的眸子里是斑斓的纹路，臣，誓死追随陛下与皇后娘娘。

哪怕是楚长歌与北朝耶律氏牵扯不清，身上甚至流着耶律氏的血，又如何？

夜煞想得清楚，他这一生，追随的是凤怀瑾这个人，而非是他凤朝帝君的身份。

凤怀瑾尚且敢放下凤朝君主的身份，以命相搏，前去北朝救自己的儿子。

而那位虽无皇后之名，画卷尊荣却早已被凤朝后宫之人尽然皆知的女子，亦是世间罕有的骁勇无敌。

能追随在这二位身旁，他亦不枉此生！

若此番朕能活着回来，必让你子孙世代，荣享王侯爵位！凤怀瑾跨前一步，扶起追随了他十数年的心腹，给出最坚定的承诺。

夜煞起身，抬眸时唇角却挂着一抹笑意：陛下，若能活着回来，臣不在意什么加官进爵，只想尝尝皇后娘娘当年在太师府时做的莲藕汤。

如今的楚长歌凤凰涅槃，颇有种凤霸天下的君王气势，可留给夜煞去怀念的，还是当年在太师府那个时不时炸毛的鲜活模样。

莲藕，原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

但他只尝过一次，吃了几口，便记住了。

一记，就是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