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皇叔？还唯一一个？

胸腔中浓浓的郁气，仿佛在一瞬间，被他气得消散了。

上车，走吧。耶律霆垂眸道。

楚长歌微微一思忖，便已知悉了他的意图。

是了，以耶律霆对大秦的威胁来看，钟离璟在知晓他深入大秦军事腹地后，绝不会容许他活着离开大秦。

即便在桃花庵时，因为钟离彻的缘故，他们逃过一劫。

可一旦追兵赶来，他们必将毫无还手之力。

从大秦阳关回北朝，唯有西北方向一条官道，而在官道各处设卡阻拦的数万秦兵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耶律霆与楚长歌，居然原路返回，改道凉州。

途中，楚长歌与耶律霆缄默无言，山高水长，路途艰险，加之要躲避秦兵搜寻，二人一走，便是大半个月。

期间，唯有魉月，不时带回凉州急报。

而魑孤与魅姬，则悄然出现，跟随保护。

耶律霆手下黑羽卫中，魑孤、魅姬、魍馗与魉月四人，皆是数一数二的高手。

楚长歌自知，她在这魑魅魍魉四人的任何一人手下，只怕撑不过三招。

大秦太师宁怀瑾入敌军主帅帐内，密谈数个时辰。

楚长歌看着密函上的文字，整个人处于空白状态。

脑中只有宁怀瑾的脸在不断地放大，她想起宁怀瑾送给她的戒指，想起宁怀瑾因她重伤而戮尽惠安宫侍卫，想起宁怀瑾将她奉为太师府的女主人，想起了那一段鹣鲽情深的时光。

可画面一转，入目却皆是鲜红的血色，一寸寸染红了她的眸。

宁怀瑾，你究竟有多少事情瞒了我？

她不怪宁怀瑾隐瞒他与上古凤族的关系，可楚长歌突然很想问问他，是怀着怎样的心境，不惜让她涉险，借钟离璟和钟离彻的手对耶律霆。

楚长歌无法责怪宁怀瑾，在江山逐鹿之中，各为其政，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对敌人心慈手软。

可悲的是，通往皇权的路上，还会有多少万骨枯呢

不可估量！

这些时日，死在魑孤与魅姬手下的秦兵，便有近千百人。

耶律霆手中正翻阅着一卷公文，漫不经心地问：宁怀瑾是你的夫婿，你孩儿的父亲，你便这般不信任他么？亦或是你相信本王？

楚长歌略一浮唇，因多日的奔波而脸色煞白，却仍显得傲骨铮铮，您自幼教诲，绝不能全心信任任何人，至亲至爱也不例外。

这些时日里，耶律霆又为她做了两次催眠，昔年被封印的记忆，恢复了大半。

楚长歌自己都未察觉到，她的行事与言辞，已与陌绯瑶愈发相似。

凤凰落架、零落成泥的辛酸，罪狱历练数月的血腥，背负仇恨数个春夏秋冬、不由自主的生活

耶律霆无子女傍身，自幼便承载了他全部寄望的楚长歌，文才武功、治国韬略，但凡有半点不满，便少不了责罚。

这个孩子，便是你最大的软肋。耶律霆放下手中批阅奏折的朱笔，似笑非笑。

楚长歌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并不答话。

与耶律霆相处得久了，楚长歌善于揣度人心，对他的脾性也有了三分了解。

城府极深，凉薄刻骨，残酷阴毒，却又喜怒不形于色。

楚长歌不知他胸中的恨意缘何而来，可那份恨意，却支撑着他爬出枯骨，支撑着他，从一个苟且偷生的朝廷侵犯、乱臣贼子，一步步爬到了如今的高位、登基为皇。

她本是顺水推舟跟随在他身边，静观其变，可随着对耶律霆的了解加深，楚长歌却隐约觉得耶律霆心底的爱恨与权谋，她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