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都来了,不打算现身么?耶律霆朗声道,声音里夹杂了三成的内力,传扬出去。
众大内侍卫齐齐侧身,竟是让出了一条宽敞的路来。
小院朱门外,一身锦衣缎袍的中年男子拂袖而立,雍容华贵。
中年男子眸底泰然的神色,在触及楚长歌时渐渐僵硬。
隔着不远的距离,长歌那明眸皓齿、英姿勃勃的模样,令钟离彻的心神,感觉到了极大的冲击。
楚长歌?她为何会在此处?
她身旁之人确是靖王耶律霆无疑,思及长歌与那人如出一辙的容颜,钟离彻五指收拢成拳。
莫非她已经与耶律霆这个皇叔相认了?
听闻,郑亲王在长安城收了个义女,大秦皇帝谕旨亲封为长生郡主,便是本王身边这丫头。
耶律霆闲适一笑,甚至还抬手掸去了长歌发间的一枚枯叶,如同闲庭信步般。
长歌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下一刻,便听到钟离彻勃然大怒的声音:耶律霆,你带人擅闯我朝国土,蓄意挑起战争,本王奉皇命前来捉拿,以大秦国法处置你毫不为过,来人,给本王拿下!
长歌大惊,秦兵一涌而上,耶律霆却岿然不动,他想看看,长歌能为他做到何种程度!
等等!长歌惊呼道。
全部拿下!钟离彻眸子微眯,转瞬间已经做出了抉择,却还是不放心地嘱咐道:莫要伤了郡主。
耶律霆此人野心勃勃,若放他离开,他日必将成为大秦之患。
但耶律霆掩去眸底的隐忧,他亦不容长歌有半分闪失。
长歌尚在沉思之中,耶律霆却蓦地呕出一口鲜血。
楚长歌顿时紧张起来,双臂张开,下意识地舍身挡在耶律霆身前,惊慌失措地大喊道:要杀他,先杀我!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若是耶律霆落到钟离氏皇族手中换作她是帝王,也会对这个乱党的头子痛下杀手!
见状,耶律霆眼眶微热,轻喃一声:傻丫头。
这丫头,看穿了他的苦肉计,却还是要一脚踏进来。
钟离彻攥紧的双拳发出骨骼脆响的声音,怒到极致。
那丫头手无寸铁,不躲不避,刀剑无眼,陌影他们武功高强,她不死也得重伤!
况且,她与耶律霆比肩而立,处处维护,便是坐实了乱党之名。
郑亲王,我有话要说!
长歌眸光直直地看向钟离彻,铿锵有力道。
住手!
钟离彻无奈又痛心地收回命令,摆手挥退陌影等大内高手,上前数步。
楚长歌凤眸在陌影等人间扫视一圈,再次看向钟离彻时,眼神软下几分。
你们退后。钟离彻深深地叹了口气,却还是败在了她那双墨眸中的软色里。
王爷,可您的安危陌影看向楚长歌,眸光咄咄逼人。
他刚刚与楚长歌对招,便已察觉到,她的武功精进不少,且掌力深厚,照比在惠懿寿辰那日,更加深不可测。
本王体内毒性发作时,重症垂危、药石无灵,是长歌她割腕取血,以血为药引为本王诊治,本王信她。
钟离彻眸光落在不远处的人儿脸上,波澜不惊的瞳中掺杂了复杂的宠溺与担忧。
说吧。
待钟离彻走至与长歌一步之遥处时,他柔声道。
长歌猛然跨前一步,刀柄无声无息地落入掌心,她仰脸凝视着面前锦衣缎带的钟离彻。
他望向长歌,缓缓地,倾起的唇角绽开一抹仿佛大雪初霁般的笑容。
楚长歌浑身一颤,那与常时无半分不同的温暖笑容,却像一把刀,深深地扎进了她的心房。
义父对不起。
楚长歌喃喃道,冷漠如霜的脸上,终于无法隐忍的现出浓浓的愧疚之色。
眼前的钟离彻依旧姿态从容,尽管他掩饰完美,楚长歌却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的挣扎。
此刻的钟离彻,心头升起巨大的恐慌,他只怕楚长歌会与耶律霆为伍,站在整个大秦的对立面,又恐刀剑无眼,耶律霆以她为筹码,在混战中伤及到她。
歌儿,随本王回去,皇上那边本王拼了这一身爵位功勋,也定能保你平安。
钟离彻看她哀怜模样,以为她是担忧自己处境,心生不忍,开口宽慰道。
你我父女一场,永远都不必对本王说对不起。
钟离彻黑眸定定地看向楚长歌,唇畔是令人如沐春风的笑意。
楚长歌眼眶发热,指甲陷入掌心都不曾觉得痛,右手攥着的刀柄越来越紧。
钟离彻以为她是吓傻了,伸手去牵长歌的瞬间,一道银光骤现,冷硬锋利的匕首径直横在了他颈间。
王爷!众侍卫情急拔剑,急怒道。
都别动!别过来!楚长歌森寒冷厉的眸光呈睥睨之态,震慑全场!
风起,雪落。靡靡霜雪伴着风,却是深入骨髓的寒冷。
钟离彻一动不动,没有恼怒,亦没有自卫。
楚长歌的武功虽高,但他戎马半生,即使她将刀刃刺向他的心脏,死的人也一定是她自己。
可是,楚长歌将刀刃抵在他颈间时,他还是心死了。
数月里偷来的父女之情,终究敌不过血脉相连的亲情么
他到这一刻才明白,长歌适才的那一句对不起,到底为何意。
她从一开始,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追随耶律霆左右,遑论生死。
她是乱党,而他是大秦郑亲王,所以,她容不得他的维护,更不能拉他下水。
只有挟持了他,才能保耶律霆平安离开,又不让钟离彻平白担上勾结乱党的罪名。
她算计得缜密周全,却唯独不曾想过,他身为一位父亲的心痛!
楚长歌,放了王爷!否则,今日你和耶律霆,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陌离拔剑,身影陡然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