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他当年是北齐的叛徒,可毕竟故土难离,楚权仍旧感觉到了胸腔中翻滚着的热血。
但此时他不能动。
皇家之人最重猜忌,他本是有着北齐血脉的辅国大将军,即便北齐已亡故数年,但他当年毕竟是北齐的叛徒,大秦帝王,未必会全心全意地信任于他。
他现在若是开腔声援此人,莫说是救人了,怕是连自己都会搭进去,还会连累家眷亲人。
可长歌现在却被那人,挟持在了手中。
我看谁敢!
齐律大怒,执剑的手微微颤抖,利刃贴着长歌的颈子,瞬间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浅浅的伤痕,向外渗着血。
血珠沿着银寒剑身滚落在地,像是一记记重锤,砸在钟离璟的心头。
钟离璟暗沉的眸子,温度在一瞬将至冰点,朕没那个功夫跟你耗,国家永远比个人得失大,她楚长歌不过一官宦之妻,即便是朕的皇后,也不可能让朕为了一人之得失,而拿江山社稷的安危开玩笑,与你这反贼谈判。
楚长歌并不意外钟离璟的这番话,对方是帝王,即便先前对她多有优待,但江山社稷面前,一切小我都是空谈。
她还不至于自恋到,觉得钟离璟会为了保全她的性命而放这反贼离开。
朕的耐心有限,若你再不放下兵器,朕就拧断你全身的骨头!
钟离璟字字铿锵,帝王的雄霸之气展露在外,眸子里的涔冷,像是要把视线内的一切冻结般。
尹正则和薛青裁、魏东篱几人相视一眼,皆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狐疑,今夜刺杀初起时,帝王欲保全楚长歌的心思昭然若揭,怎么现在竟突然转了性子?
直到魏东篱看到了钟离璟手指轻微到不易察觉的动作,与帝王君臣多年的默契,几乎让他瞬间就知道了钟离璟的意图,他的目光在楚长歌和挟持她的反贼身上掠过,瞬间,不动声色地从人群中退了出去。
而此时,挟持着楚长歌的齐律,只感觉胸腔里沉积的火焰,在这刹那间被点燃,整个神经都被激怒。
十五年前,大秦与南梁倾二国之力,百万雄兵攻破北齐宫门的那夜,熊熊大火、流血漂橹,北齐耶律氏皇族的族人,和北齐皇城数十万的百姓,何曾不是被烧死、杀死、虐待致死,一如挫骨扬灰,甚至更甚几分!
男人理智渐失,似乎想要松开长歌和钟离璟决一死战。
长歌心神一凛,虽背对着齐律,但站在距她一丈之遥的楚权,眼底闪过不妙的神色,她便立刻知晓了齐律心思的陡然转变。
她抬手便握住了剑刃,暗控力道不准他撤剑,长歌的掌心被割破,血流如注。
她神色凄苍,可怜兮兮地说道:老哥,你想死死你一个就好了,就别拉我陪葬了,人家答应了我的相公,要陪他生同寝,死同穴的。
齐律凌厉的眼刀陡然落在她身上,明明背对着,但楚长歌却能感觉到身后温度骤凉,她尾椎都像是要冻住了一般,脊背亦僵直,像是一张绷紧的弓。
既然太师夫人与太师大人恩爱情长,那不如就由宁太师来做我的人质,你就可以安全了,如何?
阴恻恻的语气,涔冷的声音,昭示着这男人的不悦。
楚长歌尚未说话,就听到不远处一个熟悉的声音,好。
一袭紫色官袍的男子遗世而独立,美艳无双的俊脸冷漠如冰。他迈动修长的双腿,朝她一步步走来。
挡在他面前的秦兵,下意识地给他让开了一条道路。
当朝太师。
宁怀瑾!
侍卫欲拦,帝王身边的尹正则使了个眼色,那侍卫便立刻收回了迈出的脚。
宁怀瑾走至近前,楚长歌才看清他手掌和指尖淋漓的鲜血。
而宁怀瑾则越过钟离璟,同样在看着楚长歌颈间和手掌上,以及她身上不知是他人还是她自己的血。
放了她,本太师做你的人质。
他嗓音有些走调,不知是紧张的还是身上的伤疼的。
楚长歌一懵,凤眸没有错过钟离璟脸上的阴鸷冷色,她心砰砰地跳,这是惊地。
若是换了宁怀瑾做他的人质,那么无论是宁怀瑾也好,那个北齐男人也好,怕是都逃不过死路一条。
况且宁怀瑾有旧伤在身,根本是手无缚鸡之力,若是钟离璟借机一网打尽,怕是不堪设想。
齐律眉头紧锁,拧得似乎能夹死苍蝇,换还是不换?
刚刚不过是冲动之言,堂堂一朝太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又怎么可能为了一个楚长歌而甘愿沦为人质?
可若是换大秦帝相不和已是人尽皆知的事,这一张牌虽然贵重,但却根本起不到该有的效力,反而还会适得其反。
他正苦苦思忖着对策,背后,魏东篱却自空中猛地掠起,剑锋狠戾地刺入他后背。
齐律虎躯一震,饶是收剑再快,也难免又划伤长歌的肌肤半寸。
只那一瞬,惊变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