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顺流疾行,两岸山峦隐天蔽日。
蒋兰宫起身立在船头,宽袍鼓着风,衣裾飘飘荡荡。
“古有文云:‘鸢飞戾天者,望峰息心。经纶世务者,窥谷忘反’。”他望山叹道,“虽非是说三峡,三峡山高谷深却特为尤甚。”
杜萦回随着他站起来,两侧山林烟雨澹澹沁人心脾。
蒋兰宫说罢忽然笑了:“真是笑话,息什么心?忘什么返!但愿飞越这险峰、览尽这深谷,一切河山皆纳入襟怀,又何惧此身在江湖还是世俗?”
他仰天长长一叹,江上清风润泽肺腑。
杜萦回听着他气壮山河的宣言,在他身后露出一撇微笑。
蒋兰宫心中永远有着万丈峰峦金戈铁马,而杜萦回自己心里,只装得下一畦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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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走了猿啼,行舟路上变得静悄悄。夜里星河漫天,明月皎皎出山巅。
杜萦回在船首抱着将离剑擦拭,蒋兰宫打着灯坐在他旁边,抬手在剑的断刃上拂拭。
将离剑泛着淡淡的寒光,断处正在“将离”二字之间,“将”字缺失了,只留下一个“离”。
蒋兰宫抚着剑身蹙眉。
杜萦回看他道:“你平日藏得倒深,将离剑开江劈山都没断,让你一掰给掰断了。”
蒋兰宫苦笑:“炼体受了那么大的罪,总要有点长进。不过……能那样断掉,也有别的道理。”
杜萦回揽着他的腰并排坐好,将剑摊在膝上。
“怎么个道理?”杜萦回问。
“之前赠亚父此剑之时,我说是在益州、也就是如今蜀川锦官之地搜寻良材,铸造而成。”蒋兰宫看着剑道,“其实这铸剑之中,还有一个材料,不是益州的。”
“是什么好材料?”
蒋兰宫笑笑,点了点自己的嘴巴:“是我的两颗乳牙。”
杜萦回愣了愣,惊喜道:“乳牙?”
“就是之前在辽肃府掉的那两颗。”蒋兰宫说,“你给我扔房上去,让我长个儿的。”
“怪不得你后来不长个。”杜萦回抱臂叹气,“原来是偷偷把牙给弄下来了。”
蒋兰宫握着剑不以为意:“用我不长个,换亚父一统天下,岂不是太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