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俯身拿起茶碗,仰脖喝光里面的凉茶,突然撩开衣袖,将断手亮出来给他们看,缠得紧紧的棉布已经被血污浸得发黑:“看,这手就是因你们前主君而断,就是因为有他,蒋氏如今才狂妄至此!”
拄膝盖的攥剑:“你休要提师伯!”
“远道。”刘广源勒令他别动。
“师父,此人嚣张,恐怕来意……”
刘广源仍摇头,转对着杜远亭道:“远亭,留与不留,还需你来定夺。”
杜远亭凝视那人不语。
“我觉得此人手上可能还有很多有用的消息。”喝茶的稍稍落下碗沿,眼神递给杜远亭,“师兄不妨先留下来,细细地问个究竟。而且他能安然来此处,或许……”
“齐师兄……你怎么能……”那远道忙对他小声提醒。
杜远亭沉默地点了头。
远道困惑起身:“杜师兄你也……这人修的是邪法呀!我们和蒋氏不一样,怎能沦落到与他们同流合污!”
“王远道,闭嘴。”刘广源喝退他,“主君首肯,轮得到你多嘴?”
王远道委屈地再次盘腿坐下。
他那边喝茶的齐师兄招呼侍从,送这位来客下堂去更衣疗伤。
那人走过王远道身边,乱发下瞥去轻蔑,王远道猛一抬头,那人却已走开了。
堂上回归一片沉寂。
“远山师弟。”杜远亭望着捧茶的男子,“既然你觉得能问出来东西,此事便交由你去做。”
齐远山搁下茶碗:“是。”
刘广源平心静气坐了一会儿,抬头问:“远亭,何堂主可传回消息了?”
杜远亭隼目低垂:“‘一切安好’。”
何容与离谷时确已通书信,杜远亭早在清晨收到,瞥过信笺暗语,手指微微一捻,将草纸化为了灰烬。
信上说,相信归元城活尸案绝非杜远亭所为,而此案意外地转移了无尽洞天的注意,将警戒集中向灵永州一带,反使行程受阻小了些。且听闻慕容已离开首陵前去蒋氏传报,此举亦可能混淆视听。
依照约定,杜远亭没有回信。
他唯有想象着,何容与骑鹿出山,乘上一叶扁舟,远远隐没在日出朦胧的长河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