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艄公戴着大斗笠遮面,看不到个眉眼。低头接了荷包打开瞅瞅,俯身给杜萦回比了个拱手。
杜萦回示意只有自己,艄公马上请他上来,慢慢将船撑离岸边。
“这位仙师是顺水观岸看灯,还是与别的客有约?”艄公把船撑到水中央。
“不看灯也没有约,吹吹风。”杜萦回仰脖瘫在船上,“随便去哪儿,人少点。”
“唉……今日着实易叫人触景生情。”艄公当他是为着去世的亲人。
杜萦回闭上眼睛没搭理他。
艄公边摇船边接着说:“说起这景鸾川七月半……”
杜萦回又扔给他一袋子铜钱:“闭嘴。”
小船安安静静随波轻摇,入秋的水汽凉透杜萦回的衣袍,他虽闭着眼睛吹风,却没有一丝困倦之感。周围的欢闹人声都消失,只有船桨拨水的涟漪还在一下一下挠杜萦回的耳朵。
船四周传来扑棱棱的振翅声,在船侧落了脚,压得小船左右晃荡。
“什么?”杜萦回不睁眼。
“小人养的鱼鹰。”艄公答道。
杜萦回点头。
他心里还是乱着,思绪吹风也吹不走。他忽然后悔自己没有直接上山,就算蒋兰宫没有向他解释的打算,却也没有言之凿凿说过不愿意。
只是恳求多给一点时间。
自己置气不肯回去,请君山上下到处是眼线,不知蒋兰宫发现他如此介意,会不会产生什么别的误会。
杜萦回想着便叹了口气。
“仙师缘何叹息?”艄公问。
杜萦回仍闭眼躺自己的,不愿看任何人:“与你何干?收了钱,就不要言语。”
“小人可以不收仙师的钱,小人今天撑船不为渡客,只为客来渡我。”
杜萦回忽觉古怪,猛睁眼起身拔剑,顿时一船的白鹭扑翅而飞,纷纷乱乱迷了杜萦回的眼,小船摇晃非常。
数十只白鹭散去,艄公竟没有站在船舷摇船,而是正坐在他面前。
“养的‘鱼鹰’?”杜萦回将离出鞘,指向对面艄公。
“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艄公的声音忽然变了,“我若养鹰,可有人愿入喉?”
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杜萦回剑尖落下。
对面正坐的艄公取下宽大斗笠,露出那昆山玉春潭水般的绝世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