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君脚下什么都气派,从请君山归元城到悦神峰督院,再到绛珠峰清玄学府,到处都是昌平鼎盛的证明。想到辽肃府一望无际的城池,杜萦回觉得山上建这么多房子真为难他们了。
别的不说,这里的土木神明拜一拜多半是灵的。
他本来只想悄无声息地走一走转一转,然而真出来了,走到哪里都是人们的关注中心。一半是因为身份,一半是因为身高。
——行吧看吧老子又不是卫玠,还能被看死怎的。
杜萦回满处溜达,没了蒋兰宫在身旁,别人多不问候他了,倒也清闲。
看着这么多年轻人,难免不想到自己求学的年岁。
以往仙门各家有自己的仙塾,一般不止收自己门派的子弟,也会与别的亲友世家互通有无。除了不教本门派的秘法之外,书本知识都是要教的。
名门仙塾自然与种种好处挂钩,其他门派的族中继承人或有资质的晚辈被邀请去教养,就是莫大的荣幸,甚至意味着被指名加入某一派系的势力网。
所以当年选择去谁家的仙塾,算是件可能会掉脑袋的大事。
然而杜门仙塾向来不怎样向人发出邀请,也并非故作清高或者门风不好,却是因为挨着另一家名门,自己将此事让了出去。
那另一家,便是拥有八州最知名仙塾的蓬莱日月堂。
清明无争世外仙,说的就是这一家。不过这和旁人都淡如水的日月堂,唯独与辽肃宗世交百年,水乳交融。连杜岸的名都是老堂主给取的,虽然他本人至今不知道取义于什么,但老宗主很满意,只顾“岸儿岸儿”地叫来叫去,说“就是俺儿嘛,好得很。那啥,除了夫人旁的都不许这么叫。”
杜岸还是个开蒙小娃娃的时候,就被娘拿剑鞘挑着提进了蓬莱山。每年常来常往,一弯浅浅的海峡他闭着眼睛都能飞过去。
可巧可不巧,十岁这一年他自个儿御剑上山,飞到半路,正瞧见一个同他身形差不离的小僮,挑着担子上山。
杜岸幼小的心灵瞬间受到巨大的冲击。
——为什么会有人把扁担挑得这么仙气!
——你肩上的难道是绸缎吗!
——小仙女下凡啦啊!!
他从剑上翻下来,跃至对方面前拦住上山通路。对方正奔鹿般地轻盈上山,一见前方来人,马上足尖一点侧身停步,扁担前后桶中水一点都没有洒。
杜岸定睛一看这个挑水小仙女的正脸,先生教的所有诗词全部黯然失色,脑子里立时只剩下“好看好看好看好看”……
回过神来的时候对方已经搁下扁担,冲他嫣然一笑,行礼:“杜少主。”
杜岸早习惯走哪都被生人认出来,便问他:“我没见过你,你是谁?”
对方声音稚嫩:“在下何盛,日月堂内门门生。”
“怎样写?”
“粢盛的盛。《礼记·祭统》有云:‘是故天子亲耕於南郊,以共粢盛’。”
“就是盛饭的盛咯。”
对方点头。
杜岸想,不就这么简单个事,何必绕一大圈去说:“为什么不说盛世的盛?都是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