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生长,清洁明净。过了清明,空气中再没了寒气,我因身子愈发沉惰,愈发不爱出门,只在府中散步解闷,隔几日进宫露个面。每每抱着敬颜和崇敏,我便盼腹中孩儿能平安降世,男女都好,横竖那人说他都喜欢。
这天,家奴送上一道门状,我展开来看,见来客是崔湜,即道‘快请’,把孩子们交给家奴,我赶去前堂会客。待二人见了面,我笑脸相迎,不料正跪坐等我的崔湜欲行顿首之礼,令我颇感意外,也有些恼火。
“我诚心相待,澄澜此举何意?!”
见我出言责备,崔湜急忙解释:“昔年不知公主乃贵人,今既明了,湜岂敢贰次失礼?”
我能看出他的真诚,于是情绪稍缓,郑重道:“澄澜乃守礼君子,我早已知晓,可我也有自己的脾性,你若仍视我为萍水相逢的知己,便留下,与我再饮一盏薄酒。若视我为公主,只以尊卑划分你我,那么。。。今后再不许登门,我从不与朝臣结交往来!”
崔湜哑然失笑,他不再坚持行礼,但还是恭恭敬敬道:“无论如何,公主于湜有知遇之恩。”
“澄澜好不糊涂呢,”,我笑嗔,见崔湜仍是一派拘束模样:“是神皇于你有知遇之恩,我不过是奉旨拟题,终归是你自身才华横溢,作诗立就,方能赢得神皇青眼。”
崔湜便又感慨此番际遇,我忽然想起一事,不解的问他:“澄澜去岁不曾赴神都参考么?闻听去岁赶考者多达上万,致使神都各坊内的邸舍皆人满为患。或是。。。不幸落第?”
“多谢公主关心,”,崔湜笑笑,又惋惜道:“自与公主分别,许是天寒地冻,湜欲动身往神都时突患重疾,其后断断续续,总也不见痊愈,因而错过了。。。唉,当时颇觉遗憾,甚至无心苟活,如今一朝及第,思来那许是上苍予我的一场试炼吧。”
我劝道:“皇天不负苦心人。每遇难处,你需懂得自我开解,或可教我知晓,我能帮则帮,必不推脱。澄澜,可已正式上任了?”
崔湜颔首,十分喜悦:“具已稳妥。这十日来,上司、同僚无不帮衬,甚至神皇竟两次召见,令湜诚惶诚恐。”
我心中一动,忙问:“那日你我在洛成殿意外重逢,我。。。略失方寸,神皇可曾。。。疑心?”
崔湜的视线在附近侍婢们的身上快速扫了一圈,他向我的位置稍稍倾身,压低声道:“神皇的确曾问及此事,湜斗胆,不曾实说,只道不知。”顿了顿,崔湜又道:“因湜清楚,那年与公主在长安的偶遇,都只因公主。。。”
“原是崔补阙啊。”
二人正在谈论的事不宜外传,蓦的见武攸暨迈步进堂,崔湜忙压口不提,顺带着正襟危坐。我看向攸暨,见他面色郁郁寡欢,也不知是因了什么。
攸暨算不得礼貌,崔湜倒是客客气气的起身问候。攸暨并不看他,径直在我身旁坐下。崔湜看出来者不善,略显拘束不安,尴尬一笑,看了看我,隐有告辞之意。
我心里并不痛快,忍不住小声提醒攸暨:“我知你仍恼我,但澄澜毕竟是客,你何必不假颜色?着实失礼。”
不料,我这在情在理的劝说竟惹怒了攸暨,他冷眼斜了崔湜,又冷眼看我,阴阳怪气道:“我失礼?洛成殿初遇,你只见他一眼,便有难舍难分之态,公主,百余双眼睛都看着呢!怎么,你如今倒欣赏这种趋炎附势之徒?呵,安定公主豢养私夫面首还知道暗度陈仓呢,你竟欲堂而皇之了不成!”
满堂飘散的酸味我实在是忍受不了,招呼侍婢们搀我起身,我笑盈盈的对崔湜道:“这时节,游苑的梨花开的正好呢,澄澜可愿赏光同往?”
崔湜完全不顾攸暨已变得铁青的脸色,满口应承着:“荣幸之至,荣幸之至。”
游苑里好不热闹,不止雪海银山似的梨花,四下更是五颜六色,百花齐放,蜂飞蝶绕,一派生机盎然的美好春景。
我与崔湜缓行观赏,侍婢们远远的跟随。王昰之被请来与崔湜相见,崔湜因而得知王昰之是我的邑司。王崔二人又是感慨一番缘分奇妙,得知崔湜此次进士及第且获官‘左补阙’,王昰之好不惊喜且钦佩。
“恭喜崔补阙!补阙前途无量啊!”
“全赖神皇青眼!公主提携!”
待王昰之退下后,崔湜的笑容收敛了,轻声对我道:“相识之日,正是。。。薛君祭日,公主微服至长安,神皇并不知情。因而湜斗胆欺君。”
我别过脸,任无边花海见证思念的泪。我要的是他能得活,可我只得到了一次又一次的同情。
身后,我感觉崔湜向我又迈近一些,他无不关切的声音似乎就飘在耳旁:“那堪音信断,流涕望阳关。与公主重逢时,我便明白了一切,诗,送与公主,您是至情至性之人,旁人不配拥有它。”
我笑着,而泪滴滴坠入脚下的泥土:“不,都过去了,他已随风而逝,我只是。。。偶尔。。。才会想起他,一瞬罢了。其实,失去至亲之人,当时痛不欲生,甚至想生死相随,而后,一时,一日,一月,一年。。。渐渐的,几已忘记那人的音容笑貌。”
“公主怎能忘记?求您莫要自欺欺人!”,崔湜的语气充满对我的同情也夹杂着异样的急切,他甚至不顾一切的转到我的面前,抓贼般想要捕捉我的仓皇:“薛君那般独一无二的男子,翩若谪仙,举手投足之间的仪范无人可比,我笃信,但凡有幸目睹过他风采的人,余生皆会为他的英年早逝而深深叹惋。永隆二年,啊,满城灯火璀璨,仙乐迭奏,习习风中飘溢着花果芬芳,因您最幸福的一夜,而使得无数百姓拥有了他们最难忘的瑰丽壮观的夏夜。公主并不知晓,一群崔家儿郎曾结伴搭伙的一路跟随您的銮车,只为等那串珠帘悠荡起一抹缝隙时,能够窥视二圣爱若至宝的公主,以满足我们。。。卑微的。。。痴人说梦般的青涩幻想。旁人无不嫉妒薛君的幸运,只有一个十一岁的孩子,他因薛君无意的一瞬回眸而晃神,他曾追随着薛君的背影久久叹息,他甚至。。。甚至萌生出一个极其可笑的心愿,他也想成为如薛君般夺目出众的男子,使他的妻子成为这世上最受人羡慕的女子。”
我泪如泉涌,我沉默着,等候崔湜结束他触动真情的倾诉。忽然,我恨极了眼前的男人,他太残忍,他的倾诉简直似一柄又一柄的利刃,无情地提醒我全天下都在帮我守护有关薛绍的记忆。我开始逃避,我命令崔湜离开,并且永远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不要让我再次感受利刃划割的痛楚。但我的命令没有说出口,我开不了口,如果我那样做,仿佛是在否定薛绍过于短暂的一生。
崔湜送上衣袖,他笨拙的但轻缓的为我拭泪,他压抑在情绪中的异样急切愈发明显:“假使您宁肯得罪魏王亦要选择与驸马携手余生,如今的您。。。理应获得您渴求的幸福,一如薛君在世时的幸福。然而,方才我亲眼目睹,驸马对您。。。缺乏。。。夫妻间的信任。甚至,即便是两个初次相识的陌生人理应具备的礼节,驸马都横暴的不屑于遵守。敢问公主,驸马是否。。。因他发妻的枉死而报复您折磨您?”
崔湜极为愤慨,他是为我打抱不平。他确信他眼中便是我真实的婚后生活,他误会攸暨便是一个因不敢反抗武媚转而将怒火加诸于我的恶劣懦夫,他还认为我因喜欢攸暨而选择了忍受,即便屈辱的忍受攸暨的冷暴力,也不肯终结这段在他看来十分不幸的婚姻。
我不假思索的摇头否认,哽泪道:“不,并非如此。我从未怀疑驸马是爱我的,我对他。。。亦怀有极深的感情。驸马是这世上为我付出最多的男人,而薛子言,是我为之付出最多的男人。那年,子言身陷囹圄,我为救他不顾生死,我甚至妄图战胜这人间的神明,但我不曾爱上他,始终不曾。”
蓦的,崔湜似被施了定身符咒一般,双手僵硬的悬在半空,他不敢置信的瞪着我:“依此说来,薛君之于公主。。。究竟又算得什么?!公主何必执迷至斯!何苦守着一个使你不幸的男人,余生浑浑噩噩!”
“澄澜,我很感激你对子言怀思至今,然而,我与子言之间,实不如你想象中。。。不,我不必向你解释,”,我心生一丝不妙预感,脚下悄悄的一步一步的倒退,我不敢靠近这个思维怪异且性情偏执的崔湜:“澄澜,相遇时,你曾叹恨晚,你我畅谈古今,浅评风月,但你我仅是那一夜的知己。我的苦衷,你不会懂,我也从未奢求任何人能懂!子言不在了,大唐不在了,就让它们。。。都过去吧。澄澜,旁人幸福与否,都不应左右你的人生啊,我衷心祝你能娶得一位令你深感幸福的佳人,执手百年,矢志不渝。崔补阙,请恕我不留客。”
崔湜不肯听从,但他未及出口的辩解却被突然现身花林的武攸暨厉声打断:“崔湜!我不屑于威胁恐吓,我只提醒你,你大可不在乎你的官位和性命,但请你顾念博陵崔氏的荣辱。既是公主无意追究你此番失礼之举,我亦不会向神皇提及只言片语,你速速离去吧。”
攸暨人高脚长,步子迈的也大,两三步便是一丈远。我犹在诧异,他已挡在了我与崔湜之间,衣衫上的游鳞锦纹也看的一清二楚。
崔湜原本愤恼且果毅的目光因那句话而迅速变化,他含怯般瞥了一眼面沉似水的攸暨,接着,似不甘又似委屈的望向我:“公主,您令湜大失所望!您不必以苦衷为借口试图忘记薛君,寡情如您本就不配拥有与薛君的记忆!”
对此,我深感哀痛却是无话自白,只得无奈的垂下头。崔湜转身离去,我目送他渐行渐远直至隐于花林,自己也准备回卧午休。
“慢,你有心与这狂悖竖子赏花谈心,竟无一字予我?”攸暨似玩笑般对我说。
这时,我几乎与攸暨擦肩而过了,闻言便停下了脚步,我向左手方稍扬头,正对上他略带笑意的眸子。
“你跟踪我。”我轻声道。
没话找话似的说完这四个字,我抬脚要走,手腕却被他握住了。我十分不解的看着他,不知他为何要留我。
“攸暨,你今日的心境并不平和,若然有事,改日再提吧。”
“不是跟踪,月晚,你莫气我,”,他以为是自己太过用力,握腕的手立刻放松了一些。他眉间颦蹙,似乎正承受着某种痛苦:“我只是为你担心,我不知你与那崔湜早已结识。月晚,我有一桩心事,必须向你问个明明白白,此刻此地!我真怕是自己听错了!方才,你亲口向崔湜承认,其实你对我。。。”
“是,我对你并非无心!”
本可一走了之,但我却抑制不住的想要向他倾吐,我没有回避他热切如火的凝视,泪水复涌,满鼓鼓的,在眼眶里不停打转,氤氲薄雾,逐渐模糊了他因激动而微微涨红的面孔。
“我恨我在最初相遇时不曾远离你,我恨我的喜恶偏好都告诉了你,我恨我屡次因你而心疼纠结,我恨我也曾贪恋、回应你的爱吻,我恨我说忘。。。却总也忘不了你,可我依然不敢接受!攸暨,你懂么?!你救了依依,她为了不连累你而选择母子分离,隐姓埋名度过余生;你把心掏给我,我却。。。我却。。。我做不到!攸暨,我怕我做不到!”
直等到我说完,攸暨却不再激动如初,他垂头丧气,活像是败的一塌糊涂的战士,望着头顶几丛枝繁叶茂的杏花,他颓然的沉沉的呼出了一口气:“我应为此而欢喜么?呵,至少,你很诚实。月晚,我宁愿你真真正正的厌恶我,让我彻底死心,而不是所谓的为了我好。。。一次又一次,故意伤我的心。”
风乍起,粉白杏花夹裹着柳絮飘飘荡荡,明媚春光晒透了这无边花海,一道道金闪闪的光线凝在我们周身,时空似在扭曲,继而奇异的逆转,眼前又是曲江杏林。我轻踮脚尖,隔着一片薄薄花瓣,在他充满稚气的脸颊落下了匆匆一吻。
我像是被催眠了,顺着他惘然的视线也看向那丛杏花,呜呜咽咽道:“我太坏了,太坏了!对你好时,无不是真心真意;折磨你时,全都是言不由衷,可我却只能如此,我断无资格教你为我空等一生,太残酷。攸暨,你倾付的是真心,而我,早已无心可报。这对你不公平。”
他背过身去,不肯再看我,恍惚之间,我觉得我听到了他的哭声,可我不敢问,不敢为他递帕。
半晌,他幽幽道:“终归,是我迟了一步,是么?”
我知道他问的是杨元禧,我连连摇头否认,却是说不出话。
“你一点都不坏,你不愿我蹉跎年华,我应向你道谢才是,哈哈,其实你当年便已解释过,”,他笑意轻松,孩子气的挠了挠耳朵,忽而声音又变小了,很轻很轻:“怪我当时不肯听劝,害得你这么多年因我而左右为难。可是月晚,我还是很喜欢你,还是只能对你好,可以么?”
天授二年三月,壬辰,徙左卫大将军、千乘郡王武攸暨为定王。
夏,四月,壬寅朔,日有食之。大赦天下,改元如意,禁断天下屠杀。癸卯,制以释教开改革之阶,升于道教之上,僧尼处道士、女冠之前。
我又一次自噩梦中惊醒,而现实却比噩梦更为残酷。芷汀原本在哭,见我昏沉沉的撑坐起身,忙向我凑近,来不及擦净的泪滴还悬在唇角。
“神皇定然都知晓了!”
“不会的,神皇并未。。。”
“她在惩罚我!她留下孩子,却赶你出宫!阿娘!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记不清是第几天了,我仿佛已习惯了嚎啕哭嚷,即便嗓子干哑肿疼也不顾及,似乎只有这撒泼似的大哭大闹才能让我尽情的发泄怨恨。
芷汀亦是心疼不已,她陪着我一起哭,少顷,她一边抽噎一边犹豫不决的问我:“我始终不明,公主为何留女不留男?公主为何执意不肯亲自抚养小郎?”
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心肺隐隐作痛,颤巍巍的手指天空,伤心欲绝道:“做我的儿子,他何来前程?芷汀,一切都是命!”
“前程?可皇嗣被禁东宫,小郎归了皇嗣,只恐日后。。。公主!公主!”
也不知昏迷多久,当我再次疲倦的睁眼,最先入目的是神色自若的杨元禧,大概早就知道我不会有事吧,他就坐在床尾附近,两手各捏着一样草药观瞧。接着,我竟看到了武攸暨,他正背对元禧而坐,情绪萎顿,只留我一道侧脸。
“攸暨,”,只看他一眼,我顿感凄然,努力的向他方向伸出手:“你过来,来,求你,攸暨。”
我身心交瘁,说话时的声音比没奶喝的幼猫呻吟还要微弱,仅坐在床侧的芷汀能听清。她喜极而泣,先将我的话转告了攸暨,接着便按我的要求搀我坐起身。
攸暨闻言起身,速度之快像是拉满的大弓射出的利箭。元禧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讥讽一笑,随手扔了草药,慢悠悠的走出了卧房。
“你道是为散心解闷才跑来这山间的庄子,怎会病的如此严重?!”他半是责备半是担忧。
攸暨说着便在我身侧坐下,以手作扇不停的煽动着,他嫌这帐中的草药气味很呛鼻,又极不放心的看了看房门的方向,生怕杨元禧突然折身回来似的。
我对攸暨的心理动态是一清二楚,情不自禁的莞尔一笑。他进了这别苑便碰上杨元禧,尤其还是在我的卧内,能克制不发,他的忍字功也是到了一定境界啊。
十余日未见面,我因而对他多打量了几眼,忽愣住,迟疑道:“攸暨,你这衣饰。。。”
芷汀凑我耳边解释一二,我于是恍然大悟,对有些不自在的攸暨道:“恭喜定王,劳定王费时来此探望,下妾愧不敢当。”
他撇嘴,满脸的不耐烦:“若非娃儿们屡次问我要娘,我才不会下朝便打马赶来呢!”
想到家里的四个孩子尤其是崇敏,我不禁鼻头一酸,勉强笑道:“新近封了王爵,必有许多同僚为定王庆贺,是我耽搁了定王。”
“还不忘打趣我?!”,他斜睨我,没好气道:“看来你这病并不重啊!”
“不,极重,我病的极重,”,我怔望那触不可及的屋顶,黯然苦笑,泪线涓涓:“攸暨,住进这庄子的第三夜,我病了,我好疼,彻骨之痛,五脏六腑被人搅着似的,浑身上下被拉锯似的割疼,不止疼,还觉委屈,很委屈。挣扎间,我觉得自己快要疼死了,疼的最厉害的那一刻,不知怎的,我想起了你,有一件事,我不能继续瞒着你。我心话,我定要在死前教攸暨知晓,免得他余生耿耿于怀。”
他神色格外凝重,却不是关心我将要告诉他的秘密,而是关心我的身体:“又疼了么?芷汀,快去取饮子!”
芷汀也是担心,便问我要不要去请杨元禧,我无力的摇头,慢慢的伸手牵住了攸暨的衣袖。
他急忙朝我倾了倾身子,面对面,不过二三寸的距离,他眉心拧成一个川字:“我听着呢,月晚,你小声说便是,莫费气力。”
总是如此,总是他的三言两语便能惹我心酸心疼。
我泪如泉涌,忍不住为他抚平眉心:“听好,我对元禧从无男女之情,他对我亦无此心,攸暨,我们是骗你的,故意要捉弄你。”
他先是一震,继而唇角上扬,是我这些年从未见过的灿烂笑容,下一瞬,我被他揽进怀里。他紧张了太久,此刻彻底放松下来,禁不住大口大口的喘气,身体微微的发抖,可想那胸膛内的无限喜悦一如万马奔腾。
“我信!我信!难怪他总是笑我头脑愚笨。”
“人生难得一知己,此后不许你敌视元禧啦。我知道,那年他送来的桃枝,无不是你每日晨间自邙山采回。”
“嘿嘿,他都告诉你了?都道桃木辟邪嘛。月晚,非是我敌视元禧,我只是。。。气不过你属意于他!他这人一向自视甚高,整日里闷头木似的,眼里只有他的医书和生徒,更何况,他。。。他哪里比我好看?!”
“没羞,”,我扑哧一乐,轻轻捶打他宽厚肩背:“谁人不知你生的好看。小时候自夸一二便也罢了,而今年近而立,你不怕旁人笑话么?!”
他稍放松怀抱,垂首含笑视我,双颊如喝醉般涨的通红:“你不是旁人,你是内人,是我武攸暨明媒正娶的妻,是我放在心里二十年的女人。”
少顷,他吩咐奴婢们回城带孩子们来此见我,我说:“我想家了,回神都吧。”
“好!”
芷汀顾虑我此时不宜奔波,我微微摇头:“只有见到孩子,我这病才能尽祛啊。”
“是。”芷汀低下了头。
简略装束一番,我自觉气色很差,特意薄涂了丹红口脂。芷汀搀我起身,却被攸暨‘抢’了去,稳妥妥的被他抱起。
“定王莫托大,”,我掩嘴笑道:“此去山庄正门少说三五里呢。”
他冲我眨眼,颇不正经的附耳道:“同着你,我有使不完的力气。”
我翻个白眼,他又深情款款道:“你虽不常理会我,可我清楚,你就在府中,想你时,厚着脸皮直往你院中叩门便是。可这半月里,我游魂似的在府中到处走,却始终不能见你一面,明知你人在山庄,可总以为再转过一道回廊便能遇见你,然而屡屡失望。月晚,不许再躲我。”
“看我心情喽。”
待出了卧房,抬头便见大好春光里立着一抹挺拔背影,那人转身看到一竖一横的我们,脸上写满了漠然。
“主人既是要走,杨某便也不多留了。”
“诶,元禧!”,攸暨兴冲冲的招呼他:“随我夫妇一道回神都,我请你吃酒!”
杨元禧满腹狐疑的死死盯着我,我急急避开了视线,很快,听他沉重一叹:“唉,真是个大傻子。”
【081218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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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日更新:
崔帅哥的确是才貌双全,就是人品差了点,唉
12月7日更新:
月晚和攸暨在花林里的这段对话稍微有一点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