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 五月为期(2 / 2)

瓷骨 酒澈 1648 字 2020-12-28

杨福避而不答,只道:等找到机会,我会把她送走的。

杨福话音刚落,王越很自然地便站起身打开门,对门外尚未走远的卫朝夕乐呵呵邀请道:干嘛走啊?进来一起吃呗。

卫朝夕脚步顿住,慢慢回过了头,她之前已听说过王越的名号,犹豫片刻,目光转向杨福,见他轻轻摇了摇头,拒绝道:不必了,你们聊,我不打扰了。

别啊,你是沈瓷的朋友,我也是啊。王越继续盛情邀请:你还没用晚膳吧?刚好里面有酒有肉,一起吃吧。

卫朝夕不由踮起脚尖朝屋里张望了一眼,闻着诱人的菜香,肚子里像是有一只馋虫在蠕动。按她过去的章法,有人盛情邀吃,必定毫不犹豫便去了,可眼下事关杨福,她吞了吞冒到喉咙尖的口水,忍着饿转身走了。

真就这么走了啊?王越顿感失望,坐回杨福面前,灌了两杯酒,想起方才那姑娘张望的神色,不由问道:不对,我看方才那姑娘的眼神,该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杨福今日被王越几次搅得哑口无言,此时听他这么一问,更觉身心疲累,干脆猛地灌酒,一瓶一瓶下肚,最后往桌上一趴,装作不省人事,懒得再回答一个字。

酒量怎么弱成了这样?王越敲了敲杨福的头,见他仍不醒,出门招呼侍从把杨福送回房间去。一直守在门外的侍从围了过来,王越跟在他们后面走了一阵,这才发现这些侍从与汪直以前身边的人不同,再朝周围扫了一圈,连府中各处驻守的护卫都换了小半。

汪直的私宅,下人原本便不多,王越曾经多次出入,大多能看得眼熟,可如今一眼望去,尽是不熟悉的面孔。王越心中一颤,再看了杨福沉睡的脸,只觉越看越陌生,他揉揉眼睛,再睁开,觉得自己似乎也有些醉了,由是,人也不帮着送了,匆匆说了告辞,转身离开。

待王越走后,醉酒的杨福立刻清醒过来,他来到卫朝夕的房前,门没上锁,推开,正看见坐在窗前发愣的卫朝夕。

瞥见他进来,卫朝夕别过眼:王越走了?

走了。

他可觉出什么异样?

杨福摇头:王越是武将,没有那么多猜忌,我们只见过今日一面,应该不会立刻怀疑,顶多是觉得不对劲罢了。他看向卫朝夕:你吃过晚膳了吗?

还没。卫朝夕说:听你说王越与汪直交好,我担心出事,便一直等着。

杨福点点头,边往外走边说:我叫人给你把晚膳送进来。

眼见着杨福的脚就要跨出门槛,卫朝夕连忙唤道:等等。她追上去,站在离他仅有一寸的地方:你不跟我一起吃吗?

不用了,我方才已经吃过了。他抬步,又往外走了两步。

杨福!卫朝夕没忍住,声音顿时提高了几个分贝,绕道杨福面前:你为什么总是躲着我呢?

杨福停住,回避着她的直视:没躲你,躲你的话,方才又怎么会来看你?

卫朝夕闭上眼,轻轻摇头:从我留下来到现在,两个月了,你总不肯与我多说话。要么懊恼我不该留下,要么想着怎样把我送走,无论我问你什么,都是点到为止。你忘了,你从前还说,等你达成你的目的,你会来景德镇找我的。你还记得吗?她眼里无声涌出泪珠,悬在睫毛上,随时都会掉下来:我在你心里,到底算是个什么?啊?

杨福沉下一口气,慢慢将目光转向卫朝夕。她原本圆润的脸如今有些消瘦了,下巴都变得尖尖的。她曾经奉行美食至上,可自从遇上了他,美食似乎没有从前那般诱惑了。这茶不思、饭不想的滋味,是他让她明白的。

他有些心疼,又觉得无奈,良久才慢慢道:我记得。可那时与现在不同了。

有什么不同的?

杨福绷紧肩膀,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道:其实你喜欢的,未必是我你如今跟着我,无非是因为当初我把你从东厂牢中救了出来。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初救你的,根本就不是我呢?

卫朝夕没有丝毫惊讶,凡是轻巧一笑:就因为这个?轻笑中,渐渐有苦涩攀上来:我早就知道了,在苍云山上看到你和汪直时,我就已经明白,在牢中救出我的人,是汪直,不是你。

我虽然时常脑袋转不过弯,可临到那一步,也不可能想不到。卫朝夕低头道:当时我在悬崖边握住你的手,的确是想要救你们两个人的。可是我没有这个能耐,最终只有你一人活了下来。

杨福哽道: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留下来?

这还需要问为什么吗?卫朝夕认真看他:事到如今,我虽然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希望汪直死去还是活着。可有一件事,我是很清楚的。我心里的人,是你,不是汪直。我并不想扰乱你的计划,我留下来,只是想要一个答案。我怕我这一走,便再也见不到你了。她轻声哀求:两个月了,给我一个答案,好吗?

杨福心中一动,错愕地抬头,正正撞上她望过来的眼,渴望、期待、不安,都藏在里面。而在这之前,他甚至一直以为,在她心中爱慕的,其实是救她出狱那个人那双满含情谊的眼睛,因着他闪亮或黯淡,他亦不想再逃避,抓住了她的手。

你等我,至多五个月,甚至五个月不到。若我能顺利完成脱身,我陪你,陪你吃遍天下所有美食。

这是他认识她以来,最为明确的一句答复。没有遮掩,没有拖延,卫朝夕的眼泪在框里打转,盈盈闪闪,反握住他的手:好,五个月而已,我等着你,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