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言嵘没有任性,乖乖地说了声好,她明明心情不好却还勉强自己微笑,明明想放纵却知道要克制。
长歌知道她心里难过,以前在大梁的时候她遇到什么事都会跟人说,有时候是颜烁,有时候是长歌,倾诉完了她才能继续轻装走她的路,可是现在她不能说,哪怕是身在驿馆,哪怕身边就有长歌。
她不知道将来哪句曾无意说过话就会变成她的死穴,那就最好不要说,再难过也不要说。她要装得高兴,装得云淡风轻,这样他们才拿捏不准。可是这样真的好累,她就快要装不下去了,她本以为薛城回来之后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结果他是变了,但他却往奇怪的方向走去了。
她有点坚持不下去了。
言嵘带着心事入睡,身体的疲惫加之酒力作用让她睡得很熟,以至于她都没有听见春雷破晓而发,今年是她在大虞的第三个年头了。
翌日,言嵘迷迷糊糊听见长歌喊她起来喝醒酒汤,她赖了一会床才爬起来,今日的驿馆却分外热闹,难道是来了哪国的使者?打开门却隐隐瞧见有人来回搬运东西,似乎是在往外搬。目前驿馆里就只有她住着,还能搬谁的东西。
她着急就要出去呵止,长歌赶紧推她回去穿戴整齐,又趁她喝醒酒汤的时候跟她愤愤道,“今天早上忽然来了一伙人,说是薛继沣下了命令让公主搬去逸王府与薛城同住,他们要不是骗子就是薛继沣脑子坏了,和离书咱们都给了,住逸王府干什么啊,要是东京实在没地儿了,就让咱们回大梁!何必在这受人白眼。”
“他们真这么说的?”薛继沣又想搞什么鬼呢,她现在和薛城已经没关系了,住逸王府干嘛?如果说之前撺掇她和离是为了合作,可是现在薛继沣恐怕只想把她和薛城一起弄死算了,眼不见为净。
对,他肯定是这么想的,住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归会被他察觉什么,然后他就可以利用这点大做章。
如今薛城自请收回兵权,他在这京城里也是无所事事游手好闲之辈了,明着打压他显得薛继沣当了皇帝却没气度,容不下一个安分守己的手足兄弟。可如果薛城又闹出了点什么事,那就给了他理由。
言嵘虽然对薛城生气,可她绝不想因此给别人利用她伤害薛城的机会。所以她不会搬的。“都给我放下!”言嵘制止了搬动行李的仆役,“哪儿拿的给我送回去,除了驿馆我哪儿也不去!”
仆役住了手,为难道,“公主您别为难我们了,要是办不好差事陛下怪罪下来我们吃不了兜着走啊。”
“就说是我让你们停手的,有什么罪责我自己担着,不连累你们。”
“恐怕公主担不起责,”说话人从驿馆门外迤迤然走进来,“边境初定,大虞另易新主本就不易,身为同盟国的大梁却以诸多借口拖延相助,即便出兵金夏,也只是屯兵边境不曾主动发起进攻,你身为和亲公主,可曾带来任何大虞想要的丝织烧窑技术?既然大梁毫无交流之意,大虞又何必与你们平荣辱、共进退。”
言嵘一听这话,实在气不过,“我大梁的锡矿分给你们开采,运河挖到了你们境内,弓弩丝织莫不倾囊相授,丝绸茶叶青瓷堂纸源源不断运送过来,我们连船舶图纸都奉上了你们还要怎么样,还嫌不够吗?胃口是不是太大了点,难道要我大梁倾国相赠你们才满意么?”
“公主的意思是我大虞亏待于你了?也是,驿馆这等简陋居所的确容不下你这尊大佛,那么就请公主移步逸王府吧。”
阴阳怪气的,薛城从不这般跟她说话,她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有人藏起了真正的薛城,代替了他,“言嵘与逸王殿下早已和离,搬入逸王府于理不合,我大梁乃礼制大邦,断不能做此等……”
“如今这里是大虞,”薛城打断了她的话,他走至她身边略略倾身与她对视,一字一句道,“请公主移驾。”“薛继沣打什么主意你看不出来吗,为什么……”“公主慎言,”薛城再次打断她的话,“岂能直呼陛下名讳。”
“你如今不恨他了,你大哥的仇不报了?”言嵘盯着他,“他是无诏即位,虞帝的死有蹊跷!”“公主如果想死,可以说得再大声一些,眼线恐怕还没有全部听见呢。”
就算薛城真心归顺薛继沣,承认他的帝位,这个决定也是薛继沣疑心太重故意为之,他该觉得耻辱极力反对才是。如果他只是为了活命暂且妥协,那就更不应该将自己置于危险之,眼下这个荒唐至极的决定他怎么会看不出来有何用意。
言嵘想不通,她也不想再猜,既然他自己都不操心自己的性命,她何又必自作多情,她故意冲着薛城朗声道,“好,那就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