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巨匠显身手,敏月大桥英姿展。
神曲妙韵非仙著,东风笑弹第一琴······
‘‘这里好美啊,我从没来过。’’
‘‘是很美,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吗?’’
‘‘说来听听。’’
‘‘在你站的这个位置,三年前的今天,有个人从这里纵身跳下去了。’’夏茵指着罗烈脚下的花岗岩地板说。
‘‘是吗!’’罗烈心里打个激灵,但没有感到惊骇。他知道每年总有一两个人来这座漂亮的大桥跳江,尤其是冬春交替的季节。自己站的位置极有可能是某个人心中理想的——纵身一跃——可以如愿以偿地通往绝美天堂的理想驿站。但是,他对夏茵的话仍迷惑,‘‘你干吗记得那么清楚呢?’’
‘‘他是我以前的男朋友。’’
‘‘你——?’’罗烈一时语塞,惊骇地闪过一边,怔然地望着夏茵。
‘‘吓着了吧,对不起,我们走吧。’’夏茵苦笑着拽了他一把,让他缓过神来。不待罗烈理顺凌乱的思绪,她将惊魂未定地他带离敏月大桥。
一个小时后,夏茵坐在灵兰江畔--江滨公园里的一片草坪上,一边喝着海鸥牌罐装啤酒,一边向对面的罗烈讲述她和他前男友的故事。她和他的前男友是同班同学,在大三上学期末才确立的恋爱关系。未曾料到仅仅过了四个月,在没有任何征兆地情况下,他突然跳江自杀了,拋下悲痛欲绝的双亲以及黯然神伤的她。他的尸体向下游飘移了17公里,在一处浅滩让几缕手长的水藻拽住了,之后被一个垂钓的老人发现报了警。
几天后的一个早上,在商学院一间会议室里接受警方调查的夏茵了解到:4月20日早上9点18分,有个晨跑的目击者看见他的男友从敏月大桥,打南端算起第26根路灯的地方爬上护栏往下跳的惊人一幕。听到这个晴天霹雳的消息,夏茵瞬间木然了,脑海里一片北极,什么话也听不进去。眼里全是漫天凌乱、闹哄哄、乱嘈嘈、支离破碎、颠倒无序地冰冷世界。所有的一切在她眼前是那样的无情、多余、虚无和可笑。
灵魂出窍地她被人送回宿舍。她像雕塑一样不声不响地坐在床头,不吃不喝也不听劝,一直坐到后半夜,才在一个同学梦里一串诡异地笑声中不禁放声大哭。哭到天明,泪流尽了,嗓子哑了,累垮地她昏睡了一天一夜。在好心的舍友们轮班值守的照看下,她才慢慢地从那段灰暗的日子走出来。
夏茵记得4月19号那天,男朋友跳江前的一天,她和男朋友像往常样一起上课一起吃饭。夏茵感觉男朋友的情绪很好,跟平时没什么不同。他是个性格随和、风趣诙谐的人,有时冷不丁地给她讲一个冷笑话,逗她开心。那天上完下午课,去饭堂吃饭,男朋友给她讲了一个冷笑话。他说,一个三岁的小女孩有一天缠着她的妈妈给他生个哥哥。她妈妈难为情地说,为什么给你生哥哥?小孩说,我想知道哥哥是什么东西,有了哥哥,他可以保护我、跟我玩。他妈妈为难地说,给你生个弟弟或妹妹还可以,生个哥哥什么可能呢。小女孩哭闹着要妈妈答应,否则不吃饭。妈妈拗不过,答应他的要求。一年后妈妈果然为小女孩带回一个哥哥。问夏茵,她妈妈是什么做到的?夏茵回答了几次都答不上来,撒娇着求男朋友说出答案,男朋友最后说,生下来的孩子名字叫‘‘歌歌’’。夏茵听后笑疼了肚子。笑完后觉得不对劲,说,如果生的是女孩呢?男友说,歌手的‘‘歌’’,男孩女孩都管用。真是好“哥哥”呀,夏茵听后又噗嗤地笑起来。
男朋友送夏茵回宿舍时他抱歉地告诉她一个消息,他向学院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已获批,他给她看了请假单,上面有院长的签名和商学院的印章;假由是母亲的哮喘病又犯了,他必须回家看一看。他跟夏茵商量,回去的这段时间不方便联络,回校后再说。夏茵表示理解,在她看来,这是一个没有问题的理由,自然而正常,放在世界那个旮旯都是正常的。
她想不明白他为什么用这个虚假的理由去掩盖他去自杀的企图?而且演得那么惟妙惟肖,像真似的。唯一让她感到不正常的一个细节:她想了很久才想明白的地方。他在离开的那天晚上,在一家无双连锁宾馆睡了她。这是她不太理解的地方。依据之前的相处,他应该是个传统保守的人,曾说过没结婚之前有性接触是不道德的,并信誓旦旦地承诺:他取她的时候才睡她。但在那个夜晚他带着她鬼使神差地去开房了。他没有守住诺言,在不该睡她的时候睡了她。
其实她并不在乎这样的承诺,她多少了解男人冲动起来就要干坏事的习惯,只是不便启齿罢了。既然该与不该的事情已经发生,说不上原谅不原谅的问题。她是新时代的女性,古老和神圣的贞操观只在她的心湖里留下过一朵小涟漪,影响微乎其微。她表面看起来很传统,内心却持本真的态度,只要是自己喜欢的人没有什么不可以的。相较以前的点点滴滴,她心里有疙瘩。他们交往两个月后他才在电影院里拉住她的手。第一次吻她的时候在学校晚上十一点半的树林里。他的吻很让人着急,像只笨拙的小雏鸟,只在她的脸上颤抖的啄一下。可是那一夜,四月十九号的整个夜晚,他在肌肤之亲上完全脱胎换骨,变成了一个疯狂的人······
夏茵万万没想到那一夜是她和她男朋友李一来的最后一夜。他为什么这样对她?他为什么就这样自杀了?他为什么抛下爱他的一家人匆匆而去?他真的爱过她吗?他为什么绝望?他有什么难言之隐?他为什么变成这样?他为什么快活了一个晚上之后在清晨选择了永别?他想以死来表达或者证明什么?他想用迷一样的死亡让人永远揣测和铭记他别样的人生和爱······
他这样的决定太残酷太荒唐太不可思议了。夏茵百思不得其解,她想通过他的朋友,他的家人,他留下的遗物,去寻找答案。她本以为在男友的父母那里很快找到想要的答案,但是经过一番折腾,她碰壁了。她见过他们两次,他们对儿子早早神游于天国不堪承受,伤痛使他们一夜白头,苍老了几十岁。
他们悲戚愁苦、惶然无助的憔悴神色令她不忍直视;但由于跟他儿子亲密的关系,双方需要通过对方了解逝者的情况。她不得不同他们在一个叫“七巧宾馆”的客房里谈起她和男友相识的经历和所走过的日子,同时听他们聊起儿子那些或近或远的往事。
因为悲伤在作祟,只是泛泛而谈地徘徊于深入的门槛之外。在男友父母的记忆中,儿子是个性格开朗、听话、孝顺的人,在一起从未拌过嘴,在观念上他们没有不可逾越的代沟。他父亲是小学老师,知书达理,诚实谦虚;母亲是护士,性情耿直,贤慧善良。
他们是麻西省人,住在距离这个城市六百多公里远的一个小县城里。他们可能不会想到,远离家乡求学的儿子随着时间的推移,思想发生了只有他知道或者连他也没察觉的危险变化,而是畅想着年年拿奖学金的儿子在大城市里求学,前途不可限量,肯定比他们这一代人有希望、有前途,有资本和能力过得更好。他们有理由相信,他们的家庭教育没有失策。
他们的初衷是让儿子做快乐的自己,有独立的思想和个性鲜明的人。不管是人生中的重大决定,还是生活中的小抉择,他们崇尚的是启发式的教育引导,没有成心给他制造过让他怀疑人生的所谓正确或者标准的答案,或是给他一根稻草压死一头大象的某种压力。
只是造化弄人,随着儿子突然蹊跷地离世,让一切美好的憧憬变成一场做不完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