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负责人抿了抿唇,似乎是很有些不忿,“她前几天女儿失踪了,一直都没找到。”
谢珹又听到“失踪”两个字,被勾起一些好奇来,“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还是十月十六号那天。”负责人捏了捏眉心,“那天方舒龄没班次,但因为上一批经她手的产品出了点小问题,所以我就叫她来厂里看看,她就没能按时去接她女儿放学。”
“小问题?什么样的小问题?”
“呃……抽样检测的不合格率高了点。”他额前冒出一圈的汗,眼睛也不敢往谢珹身上看。
“抽测不合格,你把她临时叫过去也起不到什么作用,毕竟一条线的工程下来,结果出了问题也不能全怪其中一个人吧。”
谢珹低下头,微微打量了一下负责人满头虚汗眼神飘忽的神色,再开口时温和的语气中就带着些让人摸不清楚态度的揶揄,“这个方舒龄,长得是不是很漂亮?”
“这……警官真会开玩笑。”
“不想说?那把方舒龄的个人资料调给我,我自己去看也行。”
“警官!”负责人腿一软,直接拽着谢珹的衣摆跪下了。
谢珹矮下身子去扶他,笑得格外和蔼可亲,“你知道咱们城南监狱的墙上一般都写什么字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看你年纪也不算太大,在小地方当个工厂负责人,日子过得应该是很舒坦了。没必要因为一时的头脑发热,认不清现状,丢了当下的好日子。”
“我……我就是鬼迷心窍了,她长得太好看,平时也一副骚……那个样子,所以我就想试试。警,警官,我可什么都没做啊!这娘们儿……我是说方舒龄,她一反抗我就让她跑了。谁知道她脾气这么烈!……孩子就是那时候她没去接走丢的,她现在还死咬着说孩子走丢都怪我,那能怪我吗!十多岁的小姑娘,在咱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小破地儿,丢能丢哪去?指不定是这娘们儿故意把她藏起来,想讹老子!”
“你是说,一位母亲,把自己的孩子故意藏起来,就为了向你讹钱?”
“难道不是吗?”负责人说着自己竟然冒起火,“就方舒龄长得那个狐狸精的样子,不知道勾引了多少男人呢!她要是没那种心思,平时就不该乐呵呵地和我说话给我错觉!现在这事儿弄的,我也算受害者啊!警官,我了解过,我这顶多是犯罪未遂,根本算不上什么。反倒是她,疯了一样死咬着我不放,现在她对我才叫污蔑骚扰!您也看见了,就刚刚,她还在打电话跟我闹!这种女人就应该抓起来!”
谢珹默默听他说完,脸上露出一副“做人的门槛也太低了吧”的惊奇。负责人还没注意到他情绪的变化,说到兴头上居然直接拉着谢珹的胳膊寻求认同,“警官,你也是男人,你说这些女的怎么就这么不要脸?!下贱!真是太下贱了!”
谢珹看了看他抓着自己胳膊的那只手,须臾笑了一声,一副哥俩儿好的姿态圈着他的脖子把人拉近。
负责人不明所以地递上耳朵,却听到这人明明起伏不大,却半点没有玩笑意味在的低声威胁:“老子要他妈不是警察,一定揍得你下半辈子只能靠坐轮椅生活。”
他仍然不解自己是哪句话说得不对,惹到了这位警官,但此时也没精力去揣测谢珹的心意,他只知道攥着自己肩头的那只手力气很大,几乎要将他的骨头捏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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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志鹏接到电话说是警察问事儿,惊慌不已,立马打开通讯录给另一个号码发去了消息。
【警察找上我了,我该怎么办!】
那边很快回复:【慌什么,他们只是例行讯问,不是针对你。你到时候克制点情绪,千万不要露馅,保证查不到你身上。】
【可是……万一呢?】
【没有万一,你以为他们会认真查案子吗?不过是死个人而已,世界上每天要死多少人,谁查清楚了?咱们县那些酒囊饭袋的警察遇到事不还是照样和稀泥吗。】
【可是这次来的听说是城里的人……】
【都一样。】
赵志鹏还想说什么,对面又弹来一条短信:【我们干这活儿都这么多年了,你见什么时候出过岔子?别自己吓唬自己。】
看对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赵志鹏也清楚自己不管怎么表述心中的慌乱,都起不来什么作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那群警察真如同对面说的一样,随便查一查问一问就算了。
他颓丧地靠着墙面滑坐在地,讷讷地盯着阳台上飘舞的蓝色夹克外套出神。
“可是,我发现我那天穿的衣服丢了一颗纽扣,在那条路上和我的家里都没有找到。”他愣怔着低声自语,“那个男人,也不是唯一的一个。”
他想起那一天自己哄着周清葭把她带走,却并没有按照正确的路线往她家或者厂里那边走。周清葭很聪明,意识到了不对,但她又很相信自己,只是随口提了一句,也没做什么怀疑。
赵志鹏心中压着极大的兴奋与紧张,突然觉得自己扁平的、任人揉捏的寡淡人生唯有这一刻是极致鲜活的。他步伐加快,伴着雀跃。周清葭追着他,笑嘻嘻地叫:“叔叔,走慢一点,等等我呀!”
少女的声音清脆悦耳,比春日黄鹂鸟的叫声还要动听。他回身牵上周清葭的手,说:“跑快一点,小葭,叔叔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周清葭平日里很难有机会出来玩,方舒龄一个人抚养她,压力很大。她大多数时候人都在厂里,即便遇上休息日不上班,也要出门做多份兼职,根本没有空闲来陪伴女儿。
十几岁的少女正是对外界充满探究欲的时候,她从小缺少陪伴,每次听同学们说爸爸妈妈又陪着他们去了哪里哪里,她表面上笑着,心里还是羡慕难过的。
于是,她轻易就被赵志鹏的言语吸引住了,带着渴望与好奇,“我们去哪儿玩呢?”
临沛县是个小县城,能玩的地方其实不多,但周清葭不知道。和城市里的车水马龙相比,山野平林才是可目见范围最大的场景。
周围的住房渐渐变成了大树,水泥路面净成了杂草地。周围半点人声车流声都没有了,耳边窸窸窣窣的全是不知名的虫鸣。
赵志鹏停住了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