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慧,小慧你一定要救我,一定要救我啊!警察已经去过我们家了,很快……很快就会找到我的!”
男人跪在地上,因慌乱害怕而颤抖的双手死死拉着那截衣摆,像是攥着什么救命稻草一般。
钱巧慧一把抽开自己的衣服,怒斥道:“我帮你?如果不是你自己鬼迷心窍,怎么会被警察注意到!”
“我没办法了,你家少爷不是很厉害吗,只要他一句话,只要他……”
钱巧慧一皱眉,“你自己做错的事自己想办法解决,别拖累少爷和我!”
吴建民手心一紧,猛然抬头盯着钱巧慧,“别,拖,累,你。”
他笑了一声。
郑奕鸣又接到了钟恕的聚会邀请,有些头疼。
钟恕这个人看起来斯斯文文,做事却完全不讲逻辑,十分随心所欲。钟家内部斗争得厉害,但继承人的位置一直扣在那位钟大小姐身上不可撼动。钟恕不知道耍了什么手段在一群竞争者中脱颖而出,站到了离那人最近的位置,甚至前些天还大摇大摆地带着自己的狐朋狗友们开了清禾苑的门。
郑奕鸣虽说有点看不上他的行事作风,也知道如果有朝一日钟家真的变天,钟恕绝不会是个默默无闻的配角。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他自然要应下这份邀请的。
为了防止空腹被灌酒的情况再出现一次,郑奕鸣临出门前想着去后厨找点能吃的东西垫垫肚子,走到杂物间门前便听到有个陌生男人的声音透过门缝传出来,争吵之间还夹杂着他熟悉的一道女人声音。
步子便停住,他朝门边靠了靠。
吴建民笑得阴恻恻的,也不再以乞求的姿态面对钱巧慧。
“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说什么拖累不拖累?我出了事,你难道可以置身事外吗?你别忘了,咱俩心肝一样黑,我做这些事,可少不了你的帮助呢。”
钱巧慧急红了脸辩白:“那是你逼我的!更何况……更何况你杀了人!”
“我逼你?说得好像没有我,你做的那些事就不是犯罪了似的。你搞清楚,如果不是我帮你处理那些人,你和你的那个少爷早他妈被抓进去了!”
一提到“少爷”,钱巧慧原本平静的一双眼倏然瞪圆,她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大的力气揪着吴建民的衣领狠狠把人往后一推,身体与陈列柜相碰发出“砰”的响声,顶头的空酒瓶站不住脚,纷纷掉落下来,直直砸到了吴建民的头上。
“嘶——你个死老婆娘,谋杀亲夫啊!”
“你去死吧吴建民!”
顶着一头血和碎玻璃片的男人张狂地大笑,“好啊,好啊,咱俩一起死,再带着你家少爷做个伴儿!他叫你一声妈,也该叫我一声爹,咱们一家三口下地狱!”
“你再胡说八道!”钱巧慧双眼赤红,仿佛失去了理智,抄起落在脚边的瓶子就要对着他的头砸过去。吴建民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挡,杂物间的门“吱嘎”一声被打开了。
郑奕鸣一只手还放在房门握把上,视线却是冰冷的。
钱巧慧手上动作一顿,惊惶地呼了一声“少爷”,脱力一般连连倒退了好几步。
郑奕鸣看也没有看她,反而打量着满头是血的吴建民。他的额头被玻璃片划了一道挺长的伤口,皮肉翻红,和蜡黄的、沟壑渐深的皮肤诡异地契合。
吴建民也在打量他,不知道疼似的,眼里闪烁着不怀好意的精光。
郑奕鸣启唇:“你是钱妈的丈夫。”
吴建民有些意外他这分明是猜测却颇为肯定的一句话,点点头,“对,我是。”
郑奕鸣手指搭在肘间轻轻敲击着,“你杀了人?”
吴建民一顿,扬声道:“是,那又怎么样,你们就是好人了吗?”
“杀了谁?”
“一个高中老师,还有一个小女孩儿。”
郑奕鸣对日前的新闻也有点了解,闻言点头,“原来是你干的。”
他话音一转,“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吴建民脸色一沉,“你是警察吗问这么细?”
钱巧慧横插一句,“你怎么能这么和少爷说话!”
“你给他做事,我可没有。他能管得着我?”
郑奕鸣倒是不生气,递给了钱巧慧一个安慰性的眼神,笑着说:“你要是真觉得我管不着你,今天就不会来我家了。不说清楚,还想求我救你的命?”
吴建民一喜,“你愿意救我?”
“先说。”
“……好,我说。”
他遇到周清葭,时也是意料之外。
那天他和侄子吴源外出送货,在归途上见到了鬼鬼祟祟衣衫不整的赵志鹏。赵志鹏来的那个方向不是常见的通行道,他立马敏锐地感觉到那个隐秘的树林里发生了一些不寻常的事情。
吴建民坏事做了大半辈子,自然不会害怕什么,吴源尽管在一旁劝阻,他到底也没听进去,直接朝那里走过去了。
周清葭彼时赤裸着身子,枯萎地望着天空,像一片缀着红色雨珠的芍药花瓣。她小口地呼吸,哭泣的声音已经沙哑到了极致。
她看到陌生的两张脸,便像看到救赎的光,挣扎着想要去抓,字字泣血地喊着“救命”。
可是破碎的玩偶更能让人产生爱怜的情欲。
在那短暂的痛苦时光里,少女第三次被剥夺了生命,这一回,她彻底没能熬得住。信赖的叔叔是披着人皮的魔鬼,而在她绝望横生的那一刻出现的也并不是什么皎洁的光。
世界不善良,她就离开吧。可是世界为什么会是这样呢?她睁眼看着天空,怎么也想不明白。
吴建民提起裤腰带,捏着周清葭的下巴晃了晃,“死了?”
没人回答。
他觉得有些扫兴,整了整衣裤,冲吴源道,“咱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