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忍大和尚和圆善大和尚结跏跌坐在靠墙的罗汉床上,两侧立着各自的侍着。
许老封君坐在北面的矮一些的罗汉床上,与她同座的是镇上太太。
她下首还有一张罗汉床,坐着不知谁家的三名女眷。
他们后面摆着两个张空着的罗汉床。
与此相对的一侧,也是相同地摆了四张罗汉床。与许老封君相对的坐着两名道士,其下首的罗汉床上坐着一中年男子和一青年男子。
道士后面独坐着一身着青袍的年青男子。
另外一个罗汉床空无一人。
小沙弥请了他们进来前,特意提点了规仪,不用下跪磕头,只需双手合十,道一声“阿弥陀佛”即可。
等康家人与众人见礼后,许老封君先是赞了诸人得见大和尚的机缘殊胜,又特意点出了康家人笃信佛法,常来烧香。尤其说了康召娘因为得菩萨点化,都没气儿,却突然有活了过来。
康召娘不知道旁人听了这话是什么心情,她总觉得许老封君话中有话。当前的情形是她不能抬头扫视众人的神情,只能暗自揣测,许老封君这么介绍的用意。
听了许老封君的话,除了康家人,也就是上面端坐的两位大和尚的目光没有投向她,其他人几乎都朝康召娘身上投来。
召娘不知道何故,她来此后,在某些方面特别敏锐。
比如香味,比如现在大家的目光。
有些人的目光只是好奇,一扫而过。有些人探究欲太盛,将她上下很是打量了一通,特别是来自那不认识的女眷三人。两名道士也打量了召娘一番,却是目光平和,没有审慎,也让她觉察不到探究。
那独坐的青年男人和另外几名男士都是目光轻掠过她,并未过多停留。
即便没有察觉到恶意,康召娘还是忍不住摒住呼吸,手心都出了薄薄一层汗水。
上首的大和尚,智忍见康家人拘谨难安,声音清泰地道了声“阿弥陀佛”,说了一通大意是相逢即是有缘,不必拘谨,找地方坐吧的话。
小沙弥看连正引着康家人坐到了男众一侧窗下的蒲团上,愣了下要引着蒋氏和康召娘往空着的罗汉床上去坐。
蒋氏扫见了康大山的举动,已是带着康召娘自发坐在了女众一侧的窗户下的蒲团上。
在她们没有看到的地方,镇长太太瞥见康家人的动作已然皱了眉头,满脸的尴尬和不悦。那三名康召娘不认识的女眷中其中一人已掩袖而笑。
对于蒋氏这种先天觉得低人一等的想法,康召娘不是没有逆反心理。
但是,她不能踩着父母博眼球。这样的反叛,除了让蒋氏和康大山这种碍于时代的原因见识有限却极爱她的人难堪之外,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就像前世小的时候,听附近一个建国前出生的老奶奶讲述的自己在建国后扫盲班闹的笑话。
鲁迅先生的问说,封建礼教是吃人的。
老奶奶弄不懂什么是封建礼教,只知道吃人,就自己胡编了封建妖怪吃人。还把封建当成一个很远的地方一个类似英法之类的国家。
这就是时代的窠臼。
她可以批判时代的糟粕,却没办法去践踏父母的局限性。
其实,若是康召娘知道了那些个人因为自觉高人一等而发出嗤笑来,也只能是替他们可悲。
不曾知晓什么平等,用自己狭隘的目光看待别的与之生而平等的同类,除了无知,就是可悲。
康召娘便是知道也不会与他们讨论,夏虫不可言冰。
与傻瓜论长短,自讨没趣。
当然,有些人也觉得与她这等人一般见识,着实掉身份,没趣。
堂内的暗流,并没有谁点破,也没有谁提及。
康召娘与蒋氏等人坐定后,智忍大和尚的侍者恭维了一番圆善大和尚,就宣布众人于佛法上有什么不懂之处可以尽情提问。
康召娘在宗教信仰上没有什么疑惑的,因为她觉得无从信起。
信从疑始。
她的疑太大了,大得她都不敢想。
如此,她连迷迷糊糊地信的这种迷信都没有。
许老封君先开口提问了个关于布施与功德的问题。
这是普罗大众都关心的问题,蒋氏每每供奉了香火钱,还会特意去知客僧处听一听布施的功德利益呢。
康召娘原以为问题简单,大和尚也会答得司空见惯。
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