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套话说完,蒋氏就入了正题,责备谢婶子道:“你家这是啥意思?都说了那鱼皮花生,你们觉得是个营生,挣多挣少都是你家本事。甭管你家出于啥好心,没得让咱们当那等出尔反尔的小人才是。”
谢婶子被蒋氏一通说,脸上挂着笑,舔唇道:“要是咱自己卖,这份子钱的事儿,我一句话都不说。是东来大姑家想合伙。”
两家做干亲,彼此间的亲故关系自然是摸得一清二楚。
谢东来大姑嫁去了桐镇,家里也做着脚店生意,不过他家运道好,早在七八年前就搬到府城去营生去了。一家子也是都会谋划能经营的,如今家底殷实,日子过得不错。
当初谢东来家这脚店能开起来,也多亏了他大姑帮衬和张罗,是以他大姑如今开了这口,他家也不好推托。
蒋氏也见过谢大姑,是个能干会经营也爱张罗事儿的,康家往府城去进货也是住他家,事事周到,从不嫌弃啰嗦麻烦。
蒋氏听了这话,忙道:“那不挺好的,大姑是个能干又实在的人,跟她合伙,生意做到府城去。嫂子有心拉拔我们一把,我们心里感激。还是那句话,一个吐沫一个钉,这事儿我家就不搀和了。你也别心里过意不去,我这还有一桩子事儿要求你家呢。”
谢婶子看蒋氏不给她插话的空,等她住了嘴也没顺着她的话问是什么事儿,而是道:“啥求不求的,你且先等等。等我把话说完。”
蒋氏听她深深叹了口气,还给自己斟了酒,与召娘互看一眼,寻思着这里头怕还有说道,正思忖着要不要打发召娘出去,而谢婶子这边也开了腔。
她一口饮尽一盅酒,叹了口气道:“咱都是自己人,我也不跟你着说客套话。我跟你撂个底儿。是西院你大娘啊,死活非要让我们拉着老三家一起做。”
她说的老三家,是谢东来的三叔家。谢三叔是老幺,得爹娘疼,惯得不成样子,好吃懒做也就罢了,反正家里有田土,自己不爱种租出去,总有一份收成,饿不死他。
当初为了治他这懒馋,谢阿奶,也就是谢东来的阿奶给他娶了一个厉害的婆娘。这婆娘着实厉害,进了门后,不但拿住了谢三叔还拿住了谢阿奶,把持住了家。她长了一双朝钱看的利眼,眼尖还犯红眼病。
谢东来家日子过得红火,她就眼馋,总时不时地撺掇谢阿奶上门来打秋风。
自家婆婆的,谢婶子为着名声,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过就过去了,过不去的就吵呗。
吵吵闹闹过了这些年,都寻到了相处之道。只是前年,谢三叔家的长子抽了一个上签,解卦的说他是状元命。这孩子也是个机灵的,进学堂读书总得先生夸奖。
谢阿奶指望着这抽了上签有状元命的大孙子给她挣诰命来荣光荣光呢,被谢三婶红着,偏心都偏左性了。
谢婶子唉声叹气道:“不是咱们不想拉拔上老三家。侄子进学要花销,咱们能帮衬会不帮衬?我婆子被人怂恿着说给我侄子攒赶考的本钱。就我三弟媳那性子,还不全落到口袋里进了她娘家人的腰包。我这吃苦受罪,养活她娘家一窝子懒馋?”
要是养活自家婆子,帮衬自家侄子,这事儿都说的过去。可依着谢婶子这话,谢三婶这是看到利钱想往娘家扒拉,谢婶子自然不乐意。
“他大姑怎么说?”蒋氏觉得他们两家合伙,不能光谢东来家着急吧。
谢婶子有些心虚地看了蒋氏一眼道:“他大姑这不让我找你家说道说道,就说这生意指准咱们三家做,不许旁人插手了。你不知道我那婆婆,现在越来越左性。根本讲不通道理,钱给了她,转手就进了老三家的手中。这些年,前前后后,我家和他大姑家给了不老少,少说也有个百八十两,还不知足。”
人为钱财奔波,欲壑难填,哪有知足的时候?
谢婶子这主意打到他们身上,其实也就是想让他们家一个外人出面来替他们两家扛住谢阿奶的左性。
说起来,这也是人家的家务事儿。无论办得好歹,康家到底是外人,不见得落得什么好。
如今他们是看着谢三婶那性子不好,总往娘家扒拉东西,可将来万一谢三婶那抽了上签被人喻为有状元命的儿子真读书读出来了,有些事儿就该变样子了。
也就是说,不管怎样只要康家插手此事,落埋怨的都是康家。
召娘打定主意是不准备叫家里理会此事儿,反正她家也不靠这个挣钱。只是当着谢婶子的面,有些话不太好说罢了,只能拿眼神提点蒋氏。
蒋氏也不傻,这等落埋怨的事儿,她在婆家也不是没沾手过。好处没得到,还落得一身骚。
早些年,召娘才抱回来没两年,蒋氏继婆母生的大姑娘,也就是召娘名义上的大姑康玉娘眼瞅着年纪大了,还没着落,就求到蒋氏跟前,让她帮着说给媒。
康玉娘人长得还过得去,就是有些不良于行,亲事不太好说。康阿奶,也就是蒋氏这位继婆母,是想把康玉娘送到一个家里开着点心铺子的死了三任老婆带着两个儿子的寡汉当续弦。
可这寡汉不是个好的,喝了酒就打老婆,打死了两任了。
这种人如何能嫁?那不是嫁,而是填火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