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仅只是因为常年于魏义相处,才因此产生倦意?
此刻的柳氏垂着头,小声地抽泣着。
唯恐其中再有诈,玄徵紧盯着她,试图从柳氏的反应中找出些端倪。
奈何半晌过去,他也没能从柳氏脸上寻得任何异常。
此番发言似乎确是肺腑之言,并未有假。
视线移至寒光剑的剑格处,玄徵思索片刻低声道:“既然您这么说,在下便从最近的问起。”
“为何深夜闯入在下暂居的厢房?”
尽管他已尽力将声音压至最低,距离二人不远处的魏义依旧清晰地听到“深夜闯入”以及“厢房”这般字眼。
方才来得过于仓促,又碍于步入厢房时第一眼瞧见的便是仅着里衣的那位俊俏仙长,强烈地视觉冲击竟然让他忘了问柳氏为何会在此。
直到听见玄徵的这句话,他才回过神来瞪着地板上一副委屈娇柔的柳氏。
柳氏眼神略显闪躲,瞟了一眼不远处的魏义,又重新低头回道:“妾身……妾身是见仙长持有一枚极其罕见的上好白玉佩,故而一时被贪念迷了心智。”
她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叫魏义听得一清二楚。
魏义脸上的怀疑转瞬间变为怜惜,他看着柳氏轻声安抚道:“嫣儿,你怎么如此糊涂。你若是想要,鄙人明日差人给你买更好的便是。”
闻言,玄徵无奈地轻轻摇头。
色令智昏。
柳氏想要演到底,可惜玄徵没义务也没有耐性陪她做戏。
直起腰身,玄徵将雄黄酒坛拉上自己。
瞥了一眼还在沉溺于与魏义花言巧语骗取同情的柳氏,他一气呵成地揭开酒坛上的纸封。
桌子周围瞬间充斥着一股浓烈的雄黄味。
柳氏浑身一僵,轻咳一声后连忙抬起衣袖,作势想要掩住鼻腔。
奈何雄黄味太重,还不待她屏息便早已吸入大量的雄黄。
望向高高在上的玄徵的杏眼满是即将奔涌而出的透明液体。
下一刻,魏义甚至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见他最宠爱的妾室,柳氏,从先前婀娜多姿的美人,变为一条灰青色的蛇。
其蛇尾依旧被玄徵的寒光剑刺穿后钉在地面上,蛇身似是不堪痛楚般不停的在地上来回扭动。
玄徵向屋门处看得目瞪口呆的小厮使了个眼神,要他去找邻院的中书侍郎过来。
“仙长你对柳氏做了什么?!”魏义顿时间怒火中烧地盯着玄徵大声质问道。
轻弹一下桌上那张大红的纸封,玄徵波澜不惊地回看向魏义淡淡地说道:“魏员外郎恐怕问错人了,在下对柳氏并未做过任何事情。”
“那柳氏岂会!”魏义依旧瞪大眼睛怒视着玄徵。
“员外郎当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玄徵轻轻摇头,“早在先前在下请员外郎吩咐小厮去取雄黄酒之时,员外郎不是早就心中有数了吗?”
这话对于魏义而言无疑是一记晴天霹雳。
方才听得玄徵要雄黄酒时,他只是怀疑柳氏的真身或许是蛇类,却不曾想柳氏竟然真的是蛇妖。
还是一条如此……寻常的灰蛇。
不知为何,看着地上那条不停扭曲着身躯的灰蛇,魏义突然感到一阵恶心反胃。
魏义连连后退几步,直至撞上身后作隔断的多宝阁。
阁中几件易碎的瓷器经他这么一碰,应声落地,粉身碎骨。
余光瞥见魏义这般反应,玄徵竟对柳氏的遭遇一时间感到不值。
他脑中突然记起再次遇见彧瑚时,彧瑚问他的那句“我非你族类,你就不惧怕我吗?”。
原来为人所惧是这般感受。
心中对彧瑚不为自己所知的过往又更添一分好奇,更多的,则是心疼。
沉浸在回忆中的玄徵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思绪中重新拉回到魏宅。
想必是魏侍郎到了。
果不其然,玄徵刚抬头便看见小厮带领着中书侍郎快步走入厢房。
相比白日里那副衣冠楚楚,和颜悦色的中书侍郎,此时的他却是略显衣冠不整,满面愁容。
应是听得小厮禀报细节,故而这才匆忙赶来,他甚至急得连腰带都没来得及系好。
待看清地上那条扭动的是一条灰蛇时,一向游刃有余的中书侍郎顿时间看傻眼,捂着胸口不可置信地看向一旁依旧一副恶心反胃状的次子。
屋内沉默许久,中书侍郎才稍许平复下心情,小心翼翼地问道:“仙长……这?”
“柳氏。”玄徵点头回道。
闻言,中书侍郎立刻转头看向次子,似乎想以眼神问出后者究竟为何会娶一条蛇妖作妾室。
以为他是在向魏员外郎求证,玄徵开口道:“魏公若是不信,大可待员外郎缓和些再问,令郎可是目睹了全程之人。”
“魏某自然是相信仙长的。”中书侍郎摇头,“只不过,这柳氏……是否与秦氏之死有关?况且,她又是如何搅得犬子一家鸡犬不宁的?”
玄徵往手里的空盏中倒了些雄黄酒,半蹲下去将盛满雄黄的酒盏置于距离灰蛇蛇头不远处,轻声道:“这便要问她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