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既然没人见过伏羲,那除了他还有谁能降罚于人呢。后半句他没敢说出声。
“怎么,难不成你想为自己卜上一卦吗。”
苏谨连忙低头道:“弟子不敢。”
静珣没接话,心想你最好不敢。
“弟子还有一事。”
“说”
“常言道天命难违,命……真的是上天注定好的吗?”
静珣心想这小子今天怎么净提些这种高深莫测的问题。
“是不是上天注定的我不得而知,至少从记载中来看,逆天命之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多谢长老解惑。”
静珣摆了摆手“去吧。”
苏谨行了一礼后退出了火地堂。祁枢在门外虽没有听得十分清楚,不过大致内容他也能推测得出来,他问的应该是那日说的及冠之际的灾祸一事。两人因为同岁,相较于其他二位要走的更近一些,虽然初遇的时候有些尴尬,但这并不妨碍什么。
是夜,苏谨躺在自己榻上翻来覆去一直没睡着。虽说初遇那日他自己同几位说的是从前那位道长说只要上山就能避灾,可那位道长分明只是让他前往华清峰一试,并未保证一定可以避灾。
思索再三后他决定出门去散散心,他穿好衣服,轻手轻脚的推开屋门,向着泽地居西北面那片椴树林走去。夏夜的风不似春秋那样干燥,亦不似冬季那般刺骨,略显黏湿的感觉却也不至于让人难以忍受。
他在椴树林中站了一阵,随后又蹲了下去在地上用树枝来来回回比划着些什么;他试图让夏夜里略带水汽的风平复自己躁动不安的心情,却在万籁俱寂的时候听得后方突然间传来脚步声。那声音由远到近,终是停在了自己面前,来人是祁枢。
祁枢白日里见苏谨异于常态般的魂不守舍,便略有些担心。没想到苏谨尽然半夜不睡觉,还一个人跑出了泽地居。联系起今日课后他听到的,他有点不太放心,便也起身穿衣跟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苏谨略显诧异道。
“白日里无意中听到你问静珣长老的那些事,加之你晚上翻来覆去,被褥悉悉索索的响声吵到我了,见你一个人偷偷摸摸跑了出来,不放心就跟过来了。”
苏谨笑道:“有劳祁师兄担心了,我只是在想……若是我上了华清峰也依旧无法解那及冠之际的灾祸,到那时候我又会怎么样呢。”
“所以你想给自己卜一卦?”
苏谨不置可否。好一会儿后才悠悠说道:“我已经给自己卜过一卦了。”
“什么?!你疯了吗!”祁枢的语气倏然提高,听起来确实有了几分师兄的味道。
“我就是好奇,没有别的意思。况且……我的卜卦术并不及师兄你们,说不定根本就不准不是吗。”苏谨一脸淡然道。
“这不是准与不准的问题。今日你也听静珣长老说了,解卦之人给自己卜卦是要遭天谴的。”祁枢对苏谨这个态度感到头大。
“可是谁都没有见过不是吗。况且,依静珣长老所言,除非逆天改命,否则就算我真的遭天谴了那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你……”祁枢不知道他这究竟是心大,还是真的确信天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你不用那么担心我,我给自己卜的那卦可是泽火革,上上卦。”
祁枢没再出声,一会儿说自己的卦兴许根本就不准,这会儿又说是个上上卦,祁枢开始怀疑他这位朋友脑子有些问题。
半晌过后,祁枢才再次开口道:“你若是实在想知道,不如改日请薛煜和祝姑娘帮你卜上一卦,他们二人的卜卦术相较我们来说却是要更上一层的。”
“嗯,多谢祁师兄告知。”
“少贫。”祁枢没好气道。
苏谨拍了拍脑袋,想起什么来似的:“对了,有件事我一直没找到机会问你。”
“什么?”
“我突然想起来,刚上山的那日,你为何会那般戒备我。”
“……”祁枢像是在回想,又像是在回避什么似的不作声。
“唔……你实在不想说那就算了。”见他一副似有难言之隐的样子,苏谨也不好得穷追不舍。谁知他这话刚出口,祁枢就缓缓说道:“我那日不是同你们说了我出身农户,是我娘一个人把我拉扯大的吗。”
苏谨点头应了声,祁枢又接着补充道:“不过却有一事我未曾同你们提起过。我娘那时久病卧床,我一边下地干活,一边做些针线手艺上街去卖,希望能以此稍微攒起些余钱来给她请大夫看病。”他顿了顿,低头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
“有一日我上街去卖些缝好的布玩偶,正巧遇上当地出了名的一个嚣张跋扈的富家子弟。不知我怎么招惹到了他,那人走了过来先是讥讽的看着我,说我尽做些娘娘腔做的玩意,随后又命他的两个随从把我带来的所有玩偶都扔进了旁边的河里。”
“那时我还小,也不懂初春的河水有多凉。满心都是这些布偶都是我用来给我娘请大夫的救命钱,我想都没想就往河里一跳想去把它们捞起来。只是对那时候的我来说,河水太过冰冷也过于湍急了。不过幸好有人及时发现了我,把我救上了岸,不然我可能早早的就交代在那了。”祁枢自己说起来倒是略显随意,却听得苏谨有些揪心。
“那日我见你腰间挂了块上好的白玉雕花玉佩,想起之前那个富家子弟也有戴玉。便不自觉的把你和他当作一类人。现在想来,实在是对不住了。”祁枢挠了挠头堪堪道。“不过话说回来,后来我也没见你再戴过,那块玉佩呢?”
“啊?哦,我怕弄丢了,给放怀里了。”苏谨拍了拍胸脯,而后余光扫到了祁枢小指上的那个痕迹,他又接着问道:“说来……祁枢你左手小指上的那个印记是?”
祁枢抬起左手,自己看了一遍后用右手指着那个痕迹问道:“你这说这个?”
苏谨点头。
“听我娘说,这是个胎记,我出生的时候就有了。至于是什么……我也不大明白。”祁枢低下了头,思索了片刻“不过,小的时候有位算命先生说……好像是叫‘角宿天门’来着。”
他话音刚落,林子里倏然一亮,紧接着轰隆的一声雷鸣打破了夏夜的宁静。还没来得及反应,豆大的雨点就迫不及待地从天而降,打湿了地面也打湿了二人的衣裳,也掀起了一阵略带草腥味的风。
祁枢抬头望了望天,雨点倏地打在了他下眼睑处,吓得他一颤,连忙转头看向苏谨。
“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我可不想明早头晕脑胀还带鼻涕泡的。”
苏谨回头看了眼椴树林,不做声,随着祁枢伴着一路电闪雷鸣,在雨点的洗礼中跑回了泽地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