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宴席座位设置较为临近,一来便于观赏,二来也方便大家闲聊。
淳妃刚才表现深得朕心,她自己都能感觉出来公荀话语中一直在跟使臣夸赞自己,甚至用眼神鼓励自己多说几句,于是越发活跃,她哪知道公荀存着什么心思,公荀是指望她把使臣的注意力都拉过去,别再惦记熙妃。
说话间一曲终了,又换上新的乐人,是琴箫合奏。
突然有位使臣开腔:“听闻王上也谙此乐器,据说曾经同苏王后琴箫合鸣还引得一段佳话!”
不光是正在喝酒的公荀,就连坐在他左垂首的苏韵锦动作都跟着一滞。
淳妃见公荀脸上变色赶紧说道:“使臣大人知道的还真是多。王上箫音清丽确实好听的很,想来也无几人能及。”
久未开口的苏韵锦突然问道:“淳妃娘娘如此形容,定是听过徐王演奏?”
淳妃哪里听过,自打大婚公荀去她宫中的次数都有屈指可数,更别说对面而坐听公荀吹奏一曲了,可是这些总不能跟外人讲,于是回道:“那是自然。”
得淳妃答复,苏韵锦定睛看了她一会。苏韵锦脸上有伤,但并不影响他的俊朗,而是给这种俊朗着色上些野性,更显得人英气十足。苏韵锦的那种气度和公荀完全两样,公荀是威严端方而苏韵锦却一身的邪魅,被这么个美男子瞪着看,淳妃想不脸红都难,可是当着公荀的面被别的男子看红脸成什么事了,于是赶紧端起酒杯佯装无事。却见苏韵锦勾唇讥笑:“使臣大人也说了,曾经!人死灯灭,红烛留下的不过一行血泪,早就不着痕迹的替换了新烛,火光摇曳,呵,谁还记得昔日的灯影。”
是谁说的苏韵熙死后刻着“熙”、“荀”二字的琴箫一并送入了皇陵,是谁说的苏韵熙离去再无人能听懂自己的箫音,从此不再吹奏!都是谎话,公荀还能小人成什么样子,苏韵锦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个遍,当时怎么就脑子中邪信了公荀的鬼话,还一度劝慰自己公荀也失去了挚爱,自己虽恨他,却也不该再怨他!
苏韵锦用力握住酒杯,关节泛着玉色,在这一刻开始平时少话的苏韵锦,变得话多起来,却不是同使臣一样闲扯碎念,而是夹枪带棒,但凡是淳妃说起来什么他总能拿话顶回去,连醉心歌舞的一众臣子都能感觉出来其中的敌意。使臣实在坐立不安,看公荀脸上一阵难看过一阵,赶紧出来打圆场:“哎呀,二殿下,是我们准备的歌舞不精彩吗,怎么您总是同淳妃闲谈,亏得王上不介意,不然这样关注旁人的妃子,要被人说笑了!”
“关注旁人的妃子?!我就是想看看挤占了我姐姐位置的人到底是个什么人物!”苏韵锦说得已经够客气了,若不是怕拉低了自己的身份,他真相把“人物”二字变成“货色”!
淳妃不傻,之前多少是明白哪里惹到苏韵锦,可也没想苏韵锦把话说得这般明白,脸上一红尴尬不已,看向公荀,却见公荀直直看着苏韵锦不反驳也不帮她圆场,淳妃脸上难看只得借口去方便暂时离席。
经过刚才这一幕,大家都默不作声好像突然就被歌舞吸引去了魂神。直到一曲结束才偶尔响起杯盏碰撞的轻响。
而苏韵熙不久前刚带了一个随身的侍婢坐在荷塘边上喂鱼,侍婢以为是王上未带熙妃赴宴只带了淳妃出席,熙妃心中憋闷,才只召唤自己随侍左右。苏韵熙能感觉出来侍婢的小心翼翼,她无心宽慰,让侍婢紧张更好,这样她一会遣人离开才会顺利。
“没有鱼食了,你再去拿点。”
“娘娘,已经快到亥时,天色这么晚,您一个人……”
“快去,在自己宫中还能丢了不成。”
苏韵熙自从做上熙妃从来没跟宫人说过一句重话,今天却一反常态几乎是呵斥对方,侍婢当她心情极差不敢戳她眉头,再无废话赶紧听吩咐去拿鱼食。
苏韵熙把碗里最后一点鱼食倒入荷塘,看着锦鲤争相啄取,不一会水面便恢复了平静,而那侍婢也刚好转过回廊彻底看不见了。她赶忙起身,提着裙摆往后殿的林荫路上去。
每走一步她都心如擂鼓。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不舍,她明明觉得心中压抑不痛快,头脑却告诉自己人命大于天。她面色平淡,步速如常,可是心里却已翻江倒海不得片刻平静。
离林荫小径只有百米,依稀可见三盏灯笼高悬而亮,苏韵熙突然想到灯笼挂好后公荀还没来过这里,不知他喜不喜欢被自己装饰得灯火通明的小道。公荀会不会因为自己的不辞而别一气之下毁了这里,还是会像对待苏王后那般彻底封了夙盛宫,在哪个夜晚也跑到这里喝得大醉,说着思念至极的胡话。
苏韵熙停在原地愣了一下,突然小径上人影一闪,苏韵熙紧紧咬着内唇下壁,靠这点疼痛驱使自己去做她觉得符合道义的事。可刚迈了两三步,身后就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一声紧过一声的“娘娘”也传了过来。
怎么回事,按理说,这个时间就算那侍婢用跑的,也只能刚到前殿,更别说拿上鱼食折返。
“娘娘,娘娘您去哪了,王上请您去宴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