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多的医院,走廊上偶尔有一两个值夜班的护士和医生经过,其余的时间都空荡荡的。
程燕山住的病房是医院里最豪华的特需病房,单人单间,一应的设施也比其他的病房要全的多,程燕山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作为病人唯一的亲属陈婉言对医生的要求也是希望程燕山能没有痛苦的走,在给程燕山的药里,医生也适当的加入了一些镇痛的成分,这也是医生能为程燕山做的对他最好的事了,所以这一晚上是程燕山这段时间以来过得最舒适的一晚。
没有了锥心刺骨的疼痛,程燕山原本可以好好的睡上一觉的,可是让他想不到的是,自己这一夜竟然失眠了。
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也没有什么认床的坏毛病,现在在程燕山脑海中不断回旋着的是一个人的名字,刘冰。
刘冰是程燕山隔壁病房的病友,两个病房虽然只有一墙之隔,但是条件却大相径庭,刘冰的病房是普通的四人间,原本就不大的房间里要容纳下四张病床,连带四张可以折叠的陪护椅,再加上一些必备的医疗器械,整个房间就被塞的满满当当的了,住在里面的病人要想出来,其他病床的患者都要坐回床上的那种。
其实病房条件好坏都无所谓,谁都不可能在病房里住上一辈子,病治好了,就可以回家了,但是刘冰患的却是肾衰竭,肾衰竭这个病,程燕山是知道的,这个病不仅需要大量的金钱,更需要的是合适的肾源,没有合适的肾源做移植,就算是身价千亿也只能靠着透析一天天的往后挨日子。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有了合适的肾源,如果没有充足的金钱,一切也都是徒劳。
今天下午和刘冰聊天的过程中,程燕山就大致的了解到了刘冰家里的经济状况,刘冰是独生子,父母双方都是务农的,他刚刚结婚没有两年,光是聘礼结婚办酒席就花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另外他还有一个没满一岁的儿子。
刘冰的爱人在得知刘冰患了这个病之后,就带着孩子回了娘家了,自此音信全无。老两口子倒是没有放弃他,为了给他攒医疗费,每天都要跑到劳务市场去做小工,每天能挣个一百来块钱。就这两个老人也不舍得闲下来,只会在每个周天的晚上来给刘冰送一次医药费,来了也是匆匆的走。
刘冰说起他的一双父母的时候,脸上虽然带着笑,但是程燕山还是在他那双眼睛里看出了一丝苦涩,那是对自己拖累父母的一种自责和无奈。
想到那抹眼神,程燕山的心突然一痛。
太像了,那个眼神实在是太像了。
程燕山感觉眼角有一丝温热的液体涌出,滑到脸颊的时候,已经变得冰凉。
也许这一切都是天意吧,程燕山把自己和刘冰的相识归结为缘分。
刘冰,不光是隔壁那个小伙子的名字,也是程燕山唯一的儿子的名字。
当年程燕山受到陈金生的临终嘱托,为了躲避顾震霆,他离开了公司,改了名字在海城生活了下来,为了避免儿子受到牵累,他把儿子的名字从程冰改成了刘冰,跟了妻子的姓。
原本程燕山以为他们一家三口的生活可以一直像之前那样从平平淡淡中度过,直到他接到了警察打给他的那通电话。
刘冰因为见义勇为,在和歹徒搏斗的时候不幸被刀刺破了主动脉,虽然被送到了医院,但是还是因为失血过多走了,临去的时候,刘冰看向程燕山夫妇二人时的眼神就是那种眼神。
泪水像是决了堤似的从程燕山的眼眶中流了出来,程燕山原本以为什么样的大风大浪他都见过了,眼泪也早就干枯了,没想到今天却为了一个刚刚认识的陌生人,淌了这么多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