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仆仆”的中的声,那一轮疲惫的夕阳终于落下地平线,黑暗降临。只那一群白马依旧耀眼夺目。
连绵的军营有灯火次第而起,转眼已是星火一片。刁斗声声,红旗漫卷,肃杀之气弥漫。
“这是我的军队。”野风中,公孙赞宽大的衣襟猎猎起舞,感觉如羽化的仙人,就要飞升而起。
“伯圭公军威果然与世无匹,尤其是这一支白马义从,更是我大汉精锐中的精锐。”黑暗中,有一个文吏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正是长史关靖,公孙赞最可倚重的智囊。
关靖的突然出现让公孙赞微微一诧,他有些不满地看了这个并州人一眼,“士起,你不是在招降冀州各郡县兵马吗,怎么这么快就赶回来了?”
公孙瓒在收编北犯渤海的黄巾之后,又尽得渤海一地,势力膨胀,这次南下攻击袁绍,冀州各县郡望风而降,毫不费力地得了大半个冀州。究其原因,一是公孙瓒有百战威名;再则,袁绍以巧计得冀州,民心未附,让他拣了个便宜。
现在,袁绍手下只数万新军龟缩于冀州城内,看起来如同风中残烛,灭亡只在朝夕。
公孙瓒也不急着进攻,囤兵于界桥,派人招降各县官吏,筹备军资,只等秋凉之后再与袁绍决战。只要冀州民心在我手中,区区袁本初也翻腾不起多少浪花。
听公孙瓒问,关靖回答道:“伯圭,各郡县都答应归附我军,惟独中山甄俨驱除了我军派出的使者,决心跟随袁本处了。”
“甄俨,是不是曾做过大将军掾和曲梁长的甄俨,上蔡令甄逸的次子?”公孙瓒皱了皱眉头问。
“除了他还有谁?”关靖点了点头:“中山大族甄家同袁家世代故交,看样子是争取不过来了?甄家在冀州盘根错节,势力庞大,这次我军南下经略冀州,若不能收复甄家,却有很大麻烦?”
公孙瓒面色一沉,“甄俨好大架子,不过是一个曲梁长罢了。我堂堂公孙瓒可是大汉朝的中郎将,食秩比他高。就这也不足以让他效命吗?”
见公孙瓒脸色不好,关靖默然不语。公孙瓒虽说位高权重,又是一方诸侯,可出身卑微,不过是一个庶族的庶子,而人家甄家却是河北望族。
士、庶等级如同鸿沟,在骨子里,甄俨是被瞧不起公孙瓒这个武夫的。
见关靖不说话,公孙瓒生了半天闷气,这才苦笑道:“罢了,他甄俨高傲,我公孙瓒也不同他一般见识,大不了亲自去请。这天热得厉害,就算要对袁本初用兵,也得等到天凉。估计还得等上一两个月,兵粮甲丈备齐才好。这样,我亲自走一趟,耽误了不了。”
关靖还是低头不语。
公孙瓒见他兴致不高,有些惊讶:“士起,你平日间也不是个寡言少语之人,今日怎么三缄其口?”
关靖叹息一声:“伯圭,如果你早想到要亲自登门拜访甄俨,何至于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公孙瓒更是奇怪,他的声音大起来:“此话怎讲?”
“甄俨已经率全族奔冀州城投袁绍去了。那袁本初在得知甄俨举族来投时,就命手下大将高干领三百精卒前去迎接,现在只怕已经进城了。”
“可恶!”公孙瓒大叫一声,抽出环首刀,狠狠砍在旗杆上。
只听得叮一声,环首刀入木三分,狭长的刀身在空中颤鸣不息,只环首系着的红缨在风中翻飞飘扬。
“难道我堂堂公孙瓒,百战百胜的大汉中郎将还比不上一个夸夸其谈的纨绔子。难道我幽州兵不精将不勇,不足震慑河北?庶民、士族,嘿嘿,庶民、士族。没错,我公孙瓒平民出身,在甄家那些高门大姓的子弟看来不过是一芥匹夫。他们……他们瞧不起我!”
公孙瓒松开刀柄,双手握拳,嘶声大叫:“任何人都不能小看我,甄俨,我要让你付出代价!对,他甄家上下百口,拖儿带女,肯定走不快。现在大概还在路上。我的骑兵现在去还赶得上。”
关靖身体一晃,一种不祥预感从心中升起。
“赵云!”公孙赞的声音如怒涛拍岸,他扭头朝那群正在嚣张奔驰的白马义从一声大喝。
“末将在。”一骑驰来,马上的骑士跃下,单膝跪在地上。
这是一个英俊得令人窒息的男子,鼻梁高挺,身材高大,跪在地上就如同一棵苍翠的青松。
“带上一百骑兵,星夜奔袭中山,杀了甄俨和高干,屠尽甄家,”公孙瓒一把抽出钉在旗杆上的环首刀,抛到赵云身前。
“诺!”
关靖几乎昏迷过去,他一脸惨白,厉声大叫:“伯圭不可呀,若屠甄家,河北巨家大室无不以我幽州军为敌,到时候星火燎原,我等还如何经营冀州?“
公孙赞哈哈大笑,双目赤红:“袁绍得冀州,靠的不过是他袁家的人望。他袁家四世三公,天下仰望。我公孙瓒有什么,若也怀柔,怎么争得过他。好,他袁绍靠的是大氏族大豪强,我公孙赞就依靠庶民和小豪强。杀尽河北豪强宗帅,看谁还敢与我为敌?“
大风突起,吹动他的长发,公孙瓒大声咆哮,就像一头出笼的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