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了婉容的这些话,犹自叹了口气:哀家这身子哪里能好,不再坏下去也就罢了。只是哀家这一双儿女,如今就只留了你一个,哀家还操心谁去?
见我这般自怨自艾,宛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旁人皆是暗嗔,宛凝见此开口道:外祖是有福有寿之人,哪里就不好了。可见是平日里多心,外祖尊为太皇太后,犹自忧心,旁人眼里可不都是以为天家不孝?此非外祖所愿,但求外祖舒心,也算是聊慰小辈之心了呢。
母后,宛凝还小,口不择言,母后可别和她一般见识呢。婉容觑着我的神色,端然自持。
倒是我突然就笑了出来,啐了我一口:瞧你,竟惯得她这样,做足了小家子气。真真是不知羞!
宛凝抿着红唇,脸上一烫,恍若流霞。
婉容也掩面而笑:宛凝在家也是轻狂惯了的,如今,在宫中怕是改不回来。
胡说。这宫中难不成就不是她的家了?宛凝长得这样好,再过些年,指不定又出落成了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了。到时候,这些小心思自然也会收敛的。我含着笑意看着宛凝,而她被我看得实在是不好意思,只得低着头,看着绯色的宫装上垂落的穗子。
宛凝这性子,只怕不好。还请母后能够多加调教呢。婉容坐在雕花的梨木凳子上,拿了手绢子,轻按了修鼻上的铅粉。
这也好说,只要你舍得,便让宛凝留在宫里陪着哀家一段时间。我搂着宛凝的肩,好整以暇地看她,只怕宛凝愈发美了。
这哪里会有舍不得?母后欢喜了,儿臣自然也欢喜,哪来的那么些别话呢。婉容在一旁笑着,宛凝只觉脸上愈发得烫了。耳鬓上的蓝宝石蜻蜓头花摇摇欲坠,我伸出素手,为她拨弄好了发髻。
这话说得着实好听,宛凝可愿陪着哀家?她垂着头,耳旁的东珠摇曳不止,擦过脸上细腻而红润发烫的肌肤,冰凉的触感让我看得也觉得耳际发痒。
外祖这话可就生分。宛凝比不上成日家陪在外祖身旁的公主娘娘,反倒是外祖非要这般比拟,真真是让宛凝受宠若惊了呢!宛凝红着脸,含娇细语,嘤然有声。
婉容在一旁低头巧笑,啐了她一口:母后见怪不怪,宛凝这话说得好生矫情,但不妨的,也是应了的。母后只管调教她,怕是这样才依呢。
母亲和外祖都欺负宛凝,宛凝可不依呢!宛凝倚在我的怀里,娇柔出声。
今日原不想会这般热闹呢,太皇太后可该安安心心了。未见其人,但闻其声。如娇莺恰啼,黄鹂鸣啭。见那女子一进来便是丰容靓饰,艳妆华服,风娇水媚,罗绮文绣。玉瓒螺髻,铺红叠翠。步履轻盈,姗姗作响。
琪瑶总算是来了,这便是你的表妹,宛凝。我将宛凝拉着,分外亲昵,以示亲近。
臣妾从前听闻宛凝表妹风姿绰约,兰心蕙性。今日一见,果真是貌婉心娴。见着宛凝妹妹今日容颜,臣妾也能够设想昔年太皇太后倾国之容,婉容长公主倾城之颜了。她这样轻描淡写一句话,竟是这样讨人喜欢。可见她才是兰心蕙性,秀外慧中的女子了。做人做事,能够相顾两全,这样的人,才能够得人心。
你这孩子,不枉哀家平日里疼你。说话做人,样样都是上品的。我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琪瑶,继而夸赞了她一番。
琪瑶很懂得何时进退,如何进退,因此也是不卑不亢:这也全是倚赖太皇太后素日以来的教诲。琪瑶陋质微末之身,也亏得太皇太后所授一二。琪瑶也必当持恭谨慎,才得以报答些许呢。
我听了这话极其受用,带着笑意看着婉容:你瞧瞧,这和当年的你,像不像?一样是伶牙俐齿的,叫哀家心疼。
婉容掩面而笑,笑意深深里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苦闷:琪贵妃蕙质兰心,儿臣哪里比得上?
我欲言又止,外头热闹的声音逐渐传来。
突然的一声:皇上皇后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