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径自走了进去,我只是留在门外。但是门内情景我却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令珩坐在泻满金色阳光的窗台前静静看着书,那样淡然的神色简直像是天神一般。此刻的令珩全然不像之前那般落魄的模样。
卿卿见着令珩穿戴干净梳洗好了,以为他的病已经好了。于是放心下了,轻声唤道:阿珩。
令珩这才抬起头来,见到卿卿站在他的面前,于是浅浅笑了起来。如此温和的笑容,简直比这晨光熹微还要华美几分,卿卿不觉痴惘地看着他。
卿卿,你来了?他笑了笑,温和从容更胜从前。
卿卿,你这是要走了么?他声音轻轻的,却好听得很。
卿卿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那我,唱首歌给你听罢?令珩站起身来,走到窗台前面,凝视卿卿。却也不曾等到卿卿回应,便唱了一首《桃夭》给卿卿。
以《桃夭》作为诀别曲,卿卿不由又伤心了起来。
不要哭,不要哭我最怕女孩子在我面前哭了你若一直哭,妆也要哭花了。他的声音渐柔,何况,你还是我最喜欢的卿卿好了,卿卿,别哭,不要再为我哭
他唤她走近一些,将手拿出窗外,将卿卿额前的碎发捋到而后,然后打量了一番,满意道:我的卿卿,就该这样宜室宜家。
卿卿目中带了几分惊疑,看着他,半晌无话。
好了,卿卿,你该走了他轻声道,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的妻子你和我再没有半分关系你走吧,他们不会再为难你了
随后又从袖口拿出一件东西转交给卿卿,我定睛一看,原是赠了她一张薛涛笺,几番叮嘱她回家再看。
卿卿点头转身欲走,而令珩又急急唤道:卿卿!
嗯?卿卿回首,疑问道,怎么了
我我只是想起来,我还没有同你告别他立在光影之下,连衣服都被印出几分浅浅的金色。而他的声音渐低,竟有几分不真实。
卿卿再无法待在那里,转身便哭着跑开,却从此没有瞧见令珩落泪心疼的模样。同我回到马车上,我想起令珩的模样,只觉得心中酸涩不已。
令珩只是看着卿卿越行越远的背影笑着,喉咙似有哽咽之意,咽了好久终于将口中那股味道咽了下去。他就那样站在窗前,屹立不倒的样子。和从前成为卿卿的依靠那样,别无分别。
卿卿没有再哭出来,只是拿着那张薛涛笺,呆呆地看着上头描金红底的式样。到了最后,她还是忍不住打开,却见里头是一阕令珩亲自作好的《眼儿媚》:当日青春自风流,佳会玉舟头。旧年相守,新欢依旧,帘卷情柔。云泥对恨春水悠,新月也知愁。言欢把酒,行云不候,覆水难收。
她看完这一首词,已是泣不成声。
我刚想要出声宽慰一二,卿卿却是哽咽道:太后,阿珩他一定要伤心死了!我下次肯定见不到他了他一定
卿卿哭了好久,只是因为她想起了从前在沈府的时候与他泛舟游湖,谈笑风生。
那一年春草丛生,杏花开遍枝头。她与令珩去渡口泛舟,言欢把酒。回到凤来仪楼,她卷帘时似水情柔,而令珩远望她星眸,立誓长相厮守。
她时而在阁楼上卷帘眺望,而他在案牍上看文书通牒。她有时会红袖添香,为他形神安静。而后言欢把酒,畅谈人生。行云已过,而此番覆水也难收。
卿卿待在林府不肯再嫁,无人能够改变其心意。而哥哥无法,只能由着她。
但是不久之后,沈家消息传出来令珩已经过世,我与哥哥惊惧的同时也已经商定好,此事不能够告知卿卿。但是意外之下,卿卿得知,悲痛万分,只想要去看看他。
然而我与哥哥不允,她便悲痛欲死。
求父亲让我见一见他!我是知道的,我知道自那次分别必然是阴阳两隔!父亲!求求你,让我见见他!他不见了我要去找到他!卿卿跪在我和哥哥的面前,双眸通红,显然是哭了很久的。
我忍不下心来,俯身前去扶她,而卿卿则是朝我叩首道:太后,卿卿求求你!若是卿卿去了,阿珩见到我在他身边,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卿卿,他已死了我不忍心道,你再也找不到他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