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又是一年秋风起(2 / 2)

美人何处 枼君倾城 1719 字 2020-12-18

如婳觑着我的神色说道:自个儿再清楚又能够如何,谁能够斗得过天呢?命数里有的,也没有办法逃得过的罢?

你呀,嘴太尖,看人也太过。我啐她一口,继而笑道,不过嘴巴伶俐些,未尝不是一件坏事儿。总有些事需要这样的巧嘴。

诺。三人一并笑着离开,都含着各自的心事,伴着这瑟瑟秋风,愈行愈远。

玄元八年九月二十一,孝惠太后沉疴难起,终于颐和宫猝然崩逝。年三十七,玄真为她累加谥号,为靖和恭礼忱安谨密宁崇孝惠太后,为大予谥号最长的太后。

彼时,我正素服陪伴玄真身侧。他已然在通宝殿为太后守了五日的灵了,身子固然是支撑不住。他回了宣室殿处理这几日来堆积的奏折,而我则是为他在此处守着太后的灵柩。

而说起守灵一事,便不得不说陪葬一事。

许顺仪误将参汤替换为杏子炖乌鸡,此乃大补之物,太后一时误服,竟将病势加重,以至于驾鹤西去,回天无力。玄真为她定的罪名,是为奉主无状。因而,被赐自行了断。

我含笑,素服前去送一送她。

她的珑华殿琳琅满目,一时之间竟然令我也有些暗暗咋舌。

但是旋即便想开了,脱不开高位权势,爱慕荣华富贵的人,总是没有出路的。毕竟,这是皇宫。

眼光一转,墙角处的《墨梅图》仍在那一处安稳地挂着。我自复宠之后,忙着灭王家,斗皇后,一时之间倒也来不及去将这幅《墨梅图》要回来。如今,自然是要物归原主。

太后不多时便要入梓宫,还望顺仪快些了断才是,也好让奴才们早些回去复命。我才进去几步,里头便出声相劝。

我并没有胡乱用参汤,一切都是被冤枉的!长钰公公再让我见一见皇上罢!我真是被冤枉的!许顺仪的声音传入耳中,凄厉却带着绝望,这令我有种格外的舒心。

大约是我在这宫里头待得久了罢,所以见着这样的场面也觉得大快人心。而我如今,也像是那些人一样了,瞎了眼,黑了心。

公公,让我同顺仪说说话,可还方便?如婳为我笑着打了一扇珠帘进去,长钰见着是我,便向我行礼。我笑着挥手,让他免礼。

长钰一抬眼,见着跟着我的是如婳,眼中转瞬的一个愕然,旋即被他的笑掩饰了过去。我虽是瞧见了,却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娘娘可要快些才好,待会儿皇上醒了,晓得娘娘自己个儿来了这处,又要心烦。

是,必然不会耽搁太久。不过是同顺仪叙叙旧。我笑,让如婳同他们一起出去。

此时此刻,珑华殿里头,只有我和她二人。

满目琳琅的珑华殿一时之间倒是空旷,显得更加寂寂。

她默默落泪,然后迅疾跪下,膝行肘步到我面前,满面泪痕道:请娘娘救我。

我不动声色地撇过头,笑着说道:我哪里能够救得了顺仪呢?我来此,不过是为了要告诉顺仪一句话,人在做,天在看。

她眼里闪过几分惧色,旋即摇了摇头哭道:娘娘,娘娘请怜惜我,我再也不敢了!

此话不如留到黄泉路上时候,同枉死的人说罢。我后退一步,端然坐在一个梨木软椅上,甚是悠闲。

此时,看着她生不如死的样子,我倒还真是痛快。

我便晓得,当初王凝析再如何信任你和年念芊,也不至于这般轻易地来我宫中安然搜宫,还敢这般信心满满。原来竟是有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意欲将王凝析和我除之而后快!呵,你要的皇后之位,我不曾想要过分毫,但是,你却几次三番想要置我于死地,我焉能容你!我冷哼一声,道出她心中所惧。

你以为以你这样的身世门第,真的配做母仪天下的皇后?我冷笑,不过区区一个小小许家,以为和白皇后搭上几分关系便可以一步登天?岂非太过妄想?即便不是我登上后位,也决计不会是你这样的小小顺仪罢?

我便知晓,娘娘对我起的杀心,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她哭着笑出来,脸容一瞬时变得狰狞可惧。她哭着,我想要登上后位也是无可厚非!娘娘你自己扪心自问,你真的不想要这天下最尊贵的位子么?试问天下女子,有谁是不爱后位的!

我笑,眉目间都带着几分娇媚道:你也不要以你自己的恶毒思想来揣测旁人。你以为这是无可厚非,而我却觉得,这是妄作伦常。你自己个儿将布偶埋下,只是静待时机,可见其居心叵测。而当初卢画未也曾在话中指明,只有太后宫里和琳琅宫里领了去的。你一下子便可以挑拨太后与皇上的母子情分,亦可以让琳琅为你背下黑锅,你只需要将皇后的行径揭发出来,那么你自然是第一大功臣。你既可以打击我和王凝析的宠爱和势力,又可以将琳琅冠上大行厌胜之术,巫蛊霍乱的罪名,可见你心狠手辣!

你不必要将罪责都托给我!她大声喊道,我知道你的心思,若你没有想要将皇后拉下来的心,你不必这样帮我!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若是我一早就想要害你,只要我一句话,你以为你能够活到今日?你以为,皇后真的能够容你嚣张至此?你不知道罢,王凝析的后位,是我让给她的。她的皇后之位,是我亲手赏赐给她的。可是,她却不懂知恩图报,以怨报德,而她的下场你自然是看见了的,因而,我总以为有了个前车之鉴,你便不会和她一样蠢。原来,竟是我将你高看了几分。你竟比王凝析还要蠢笨几分!

她听完我的话之后,只是软着跪坐了下来。目光无神,呆滞地望着地面,痴痴笑道:原来,我这一生辛苦,倒是平白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没想到,事到临头,你倒还能够看得清楚。顺仪,在宫中人人都有狠毒的时候,我起初也不曾怪你分毫,只是,如今,我不能够帮你。我转身离开,只有我的声音,伴着外头的清风阵阵,随着珠帘叮铃之声,缓缓飘远,若是人总是看不开,那么,无论是身处何处,都只是折磨一场。

我出了珑华殿,只觉得身心俱疲,如婳搀着我,愈行愈远。

我忽而停下,望着这四方四角的天,眼角微含了泪意。我知晓她们的桎梏,却始终不知我自己的桎梏。

即便我晓得,我却也不知如何去做。

我的结局,竟是这般猜不透看不清。

人生若是真的能够时时猜透看清,那便好了。那样子,谁还会看不开呢?

如婳,咱们走!我的声音愈见清冷,只因我的心,亦是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