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稀的满月夜宴也被这一番事情搅得不了了之,众人皆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很是不开心。唯一的喜事大约就是慧静公主受到惊吓早产,生下一个男孩。彼时我正黯然神伤,那厢已是喜逐颜开了。
第二日的时候无尘遂风携雪樗公主与慧静公主同我们告别,此时慧静公主怀抱着儿子高高兴兴的,而我则是命如婳连夜准备好了送予慧静公主的贺礼。
当如婳捧出白玉如意的时候,我已经上前去瞧了一眼那个孩子。
长得细净白嫩的,很像遂风。红红的小脸蛋埋在襁褓之中,兀自沉睡着。我接过那柄白玉如意亲手交给蒹葭,笑着说道:这柄白玉如意虽不甚值钱,倒是我先前从林府带来的,是我母亲在世之时留给我的,于我而言反倒是意义重大。如今既然公主有孩子了,那么我便借花献佛罢。
慧静公主忙拒道:怎敢收这样重的礼呢?既是娘娘母亲所遗留下的东西,孤怎敢要?孩子还小,也不拘着娘娘送什么礼的。但是这样的大礼,孩子怕是受不起呢。
无妨,反正我留在也是无用,倒不如留给孩子安枕,也算是件积德积福的事情了。也是我的心意,但望这个孩子事事如意,岁岁安康。我满怀柔情地看着孩子,很是艳羡。
那么,便多谢娘娘大礼了,也多承娘娘吉言。慧静公主微微一笑,欠身道谢。
我急忙扶着她,笑着摇了摇头:公主不必同我客气。
一旁的沈遂风也道:多谢娘娘恩赐。
我心下一动,自心底而生的一股子苦涩却无处可诉。
我淡笑,退回到原来的位置。
送走了他们之后,我陪同娉婷离开。
送她和宸王爷到了宫门口,与她依依道别。
她的精神萎靡了不少,看着也不甚精神。我有些心疼她,却没有办法,我不知道该说些什额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姐姐,我要走了。她开口,强笑道。
一路好走,要小心些。我心怀着无限的感慨,同她道别。
她向远处张望了片刻,眼中渐渐有了几分光亮。但是倏然而逝,只是一转瞬的时间。
我回头一看,原来是沈流云。
只不过,他的身后跟着莫愁。
我心下一凉,只觉得悲伤。
娉婷苦笑:姐姐,我想要同流云说说话可以么?
我怎么可以说不可以呢?于是我笑着说:你去吧,顺着你的心意去。人的一生,总要有一次是为了自己的。
她点点头,默默地走了过去。她身后的宸王爷也并没有多说些什么,想来对这事儿,他也倒还是看得清楚透彻的。毕竟,当个明白人要比一辈子被人蒙在鼓里而懵然不知要来得好。虽然说,这个宫里,从来就不需要明白人。
莫愁见此情景,尚且还怀揣着一份自知自明来到我的身侧。
娉婷同他说道:我听姐姐说,是你替姐姐挡下得那一刀,我要谢谢你的。
其实,娉婷那时候是看见了的。我以身翼蔽娉婷,而他则是冲在了我的身前替我挡了那一刀,只是,她为何要假装没有瞧见呢?
她那时候是有多害怕啊,害怕他死害怕到瞬时昏厥了过去。
犹自想着,而流云也不曾有过应答,她又说道:我手上的镯子也原本应该还你的,只不过戴得久了,有些摘不下来了,所以怕是不能够还你了。这么一件小玩意儿,你也不会轻易要回去的,是不是?
我下意识地看了看她的手,那枚蓝田玉镯仍然还在她的手上,不曾有过脱离的时刻。而此时,娉婷却突然提起这一事,怕是要做出她的决断了。
你喜欢就留着罢。流云温和地说道。
不,我不喜欢,我只是拿不下来了而已。娉婷摇摇头,我已经嫁给了王爷,他日你我再相见也不会有今日这样的温情言语了。流云,我曾经同你说过,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是不是?
他没有回答。
娉婷淡笑着开了口:而如今,我可以同你说一句,我愿意,同你自此天涯作别,海角决绝。那首《上邪》,我是再也不会去念了的,而我此生,同你所言,最后不过一句,我愿与君绝。
正在这时,我身侧的莫愁忽而迅速抬起了方才一直低着的头,她颇有些惊愕地看着流云和娉婷二人。而正巧娉婷也回首看着她,眼神中的温柔就像是在同她说:他会有更好的女子来爱他的,而你便是那个女子。把他亲自交给你,我很放心。